他醒着,梦着。 (第1/15页)
他醒着,梦着。 他杵着,也卧着。 赵慈直挺挺立在床边,手僵,脑也僵。 起初,他几乎不能聚焦,连呼吸都成问题。捂着脑袋喘了好一会儿,慢慢地,他才勉强从高频的耳鸣声里解脱出来。 老话说,树挪死,人挪活。 他却经历生生死死,短短二十来年的日子,过得像人又像树。 时过境迁,裤子里的老朋友依然认得他,依然有人工智能,他变成熟,它何尝不是。 眼神交汇之际,它绷得更直了,模样又雄又挺。 时间可以磨灭苦痛,软化记忆,如今再亲眼一瞧,他以为程策的家伙,的确长得比从前更像武器了。 赵慈移动目光,由下向上欣赏完他新得的枪,对着空气唤了一声。 “大程?” 音色低沉,略微有一点哑,一股子道貌岸然的傲味。 果然不是他的声。 赵慈看手掌,看脚,摸脸揪头发,花了十分钟,说服自己这已是现实,不是妄想了。 他剧烈喘息着,喉咙里发出单音节的噪声,笑得就像哭。他抬手拼命揉眼睛,那里忽然变得非常潮湿。 有那么一瞬,赵慈感知到某种阴暗的狂喜。 不过,也仅仅是一瞬而已。 作不得数的。 很快,他压过了喜悦,陷入沉默与丧。 赵慈将刚强的老朋友塞回裤子里,跌坐回床沿。他弓着背,眼珠子从左绕到右,环视四周的摆设。 他是幸运的。 这间房,具有强烈的镇定效果。 高窗,灰调子,线条硬挺,骨子里透着无欲无求。 教人一看,只觉不管接下来会遭遇多难的关卡,都能轻轻松松,跨腿迈过去。 程策卧室里的陈设简洁冷感,纤尘不染。 床头柜上照旧摆着腕表,手机,水瓶。铺得整整齐齐,不见纸团子,闻不出一丝暧昧的味道。 而揭开枕头,下面压着一枚护身符,以及未婚妻的照片。 夏日花园的躺椅上,她头发湿漉漉的,穿宽大的男式白衬衫,笑着伸出五指去挡镜头。 拍得真好看。 他光是吸吸鼻子,已经闻到夏草和柠檬水的味道了。 在这方面,屋主比他讲究,照片不是光纸,还给搁进了一个精致的金边小镜框里。 无论睡姿如何变幻,上头的姑娘都将保持原样,不会皱。 赵慈伸出食指,点住尚云的手心。 然后他将相框放回原处,起身去衣帽间走了一趟。 如他所料,那套英挺的正装,已被挂在了醒目的地方。 正中桌台上,摆有一只深色长型盒子,一封信。在封面的左下角,用黑色钢笔写了两个字。 云云。 信,赵慈没动。 他就把盒盖挪开,望了一眼里头价值连城的宝藏。 被炫得金光满面之际,再抖着手,合上了它。 回到卧室,数度呼叫程策无果后,赵慈没有继续留恋,直接撂了手机。 他学着那人的样子,盘腿坐在地上,试图理理思路。 但他未能把哲学进行到底,因为操碎心的张管事带着早餐,还有剃须套装来了。 对方明显没睡好,眼皮微肿,一脸起床气,穿黑色睡袍和拖鞋,两根腰带紧紧打了个结。 因着这身装扮,赵慈意识到他失散多时的舅没有变老,那肩宽腰细的好身材,简直熟得飘香了。 “佑叔,我” “别废话,赶紧坐下。” 剃刀在人手里握着,明晃晃的,赵慈便并拢双膝,没多打岔。 领证当日,他闭着眼,脸上蒙着散发热气的毛巾,享受了一回五舅的好手法。 论舒适程度,跟伦敦寇松街九号的名店相比,一点也不逊色。 这位心思胜过姆妈的中年男人,为着外甥出阁的事,辗转难眠,昨夜坐在床头翻了一宿家庭相册。 每张都有故事,都让张佑回味了育儿的温情。 娃娃照,幼稚园,以及不苟言笑的棒球少年。 相片上,有头一回穿学园制服的阿策,一身衬衫黑裤练二胡的阿策,他静静地,瞧不见喜怒哀乐,始终平平的嘴角,好像不会笑。 可是长大以后,貌似清汤寡水,什么情事都不可能上心的他,也会背着女朋友的琴,跪在地上为她绑鞋带。 张佑很担心。 他从小看到大,最舍不得的男孩,才刚恋了一回,就认准了。 是个在女人身上没吃过苦头的傻蛋。 张佑害怕将来出了坏事,大坏事,傻蛋承受不住,要钻牛角尖。所以他一边下刀,一边灌输临时急出来的婚姻教育。 他谈程先生,谈程太太。表示程家祖传的婚恋状况,可以蔑视,但必须在战术上重视起来。 “阿策,你得知道,结婚这件事,未必是一辈子顺风顺水的。” “” “我问你,假如几年以后,你俩感情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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