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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周五,六月二号,我哥十周年忌日,”元一平压低声音:“你知不知道?” “……”几秒后陈朔回答:“我知道。” 元一平在心里冷笑两声,淡淡地说:“不管你知不知道吧,我要上班回不来,我妈去了又得难受好久,我就不让她去了。你去吧,去给我哥……扫扫墓。” “扫扫墓”三个字元一平咬得极重,简直是咬牙切齿。 陈朔不说话。 “去不去?”元一平几乎在逼问。 “……可以,”陈朔轻轻叹了口气:“我会去的,你放心吧。” 第四章 元一平长长出了口气。 在给陈朔打电话之前他心里像憋着一团熊熊的火,烧得他坐立难安。现在电话打完了,好,火灭了。 却是用一种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的,几乎可以说是恶毒的,方式。 他知道,他在用元一智的死来惩罚陈朔——可惩罚——他凭什么惩罚陈朔?或者说,他凭什么审判陈朔? 元一平低头凝视自己的手,右手手掌靠近小指的地方,有一道极细的疤痕,如果不是他清清楚楚记得这疤痕的来历,他大概都不会知道这道疤痕的存在。 2008年夏天,八月,甘城一连十天的高温,第十天晚上老妈做了一桌子菜,亲自打电话给陈朔,请他来吃饭。 陈朔来了,手里提着一瓶葡萄酒。 那是元一平第一次喝葡萄酒。他从小没爹,家里又穷得叮当响,老妈自然没心情喝酒;后来元一智上班挣钱了,偶尔会买瓶啤酒,给元一平尝两口。 饭桌上元一平沉默不语,老妈冲陈朔笑得有些尴尬:“哎,一平这孩子,从小到大就这性格……小陈,来,多吃点啊。” “嗯,”陈朔笑笑,亲自为元一平倒上半碗红酒:“一平成年了,可以喝酒了,以后男孩子交朋友,多少也得能喝点。” 想来可笑,那时候他家连玻璃杯都没有,用豁了口的碗盛酒。那葡萄酒是明亮的深红色,映着陈朔棱角分明的脸。 那时,元一智已经去世整整一年,在那一年里,陈朔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 那天晚上老妈也喝了酒,这顿饭接近尾声时她哭了,哽咽着说:“小陈,谢谢你,太谢谢你……阿姨没法回报你,小陈……” 陈朔垂着眼,摇头:“阿姨,您不要这么说,我……我和一智是朋友,这是我应该的。” 老妈抹了把泪,说她喝醉了,起身回屋。 陈朔看向全程沉默不语的元一平,几秒后他扶住了元一平的肩膀,低声说:“一平,喝多了吗?” 元一平狠狠推开陈朔,想要站起身,却腿一软险些摔倒。 陈朔一把架住元一平,说:“我扶你回屋。” 元一平这才体会到醉是什么滋味儿,他嘴里有葡萄酒的香——陈朔带来的葡萄酒,其实是又香又涩的。陈朔的脸在他瞳孔里晃来晃去,他觉得自己的眼睛也变成了两汪葡萄酒,陈朔薄薄的嘴唇沾上了那又香又涩的味道。 元一平和陈朔一齐坐倒在床上,老旧的单人床发出“吱啦”的响声。床头立着一只大红色的塑料行李袋,明天,元一平要去深圳上学。 “一平,”陈朔幽幽地望着元一平的眼睛:“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嗯……”元一平觉得自己脸颊发烫,模糊地想,今天竟然喝醉了,明天可不要误了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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