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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每一声都是蓄势的水坝,在等着大坝决堤。愈来愈急的雨水冲走了脸上的脏渍,视线被浇得一片模糊,诸多过往混着雨声像瓷罐一样摔了开来,他的人生被碎片划得破烂不堪。 他又想起来了,那段丑陋记忆。 那是十年前,逃难途中发生的一件事。 白静秋刚刚丧夫,带着他和李竹月暂住在避难房里,四十多个人挤在一屋,天南地北,三教九流,打架的小流氓,听不懂的地方口音,热烘烘的汗臭,俨然就是个浓缩的小社会。那半年,李琅玉鲜少与人说话,见谁都是一副冷冰冰模样,到了晚上,怕白姨发现,就默默躲在被子里哭,哭到梦里,也就回家了。 避难房人多脏乱,天气稍有温度便带来各种病症。李竹月发了高烧,许久不退,李琅玉也染上感冒,而外面打仗,药品稀缺,价格狠命上涨,一时手头有些紧。起初他们向周围借钱,但那些难民表示你们是北方来的有钱人,穿的用的明显就跟大家子不一样,有什么资格哭穷。白静秋没法,把能当的都拿出来,带着李琅玉去当铺。 那当铺老板随口给了个低价,便不再更改,白静秋恳求他,他才用双淫眼打量过去,一脸的生殖器骚腥味。李琅玉站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 白静秋让他在门外等,这一等,便从骄阳热烈等到了日落西山,天际是稀烂的蛋黄色。她颤颤巍巍地从里面走出来时,李琅玉怔了怔,鼻头酸得发紧,他上前去扶她,接过那一沓可观的票子,烫得他手心疼,疼到肉里。 他们买了药,走在狭长的空巷中,白静秋嘴上念着竹月,说这下有指望了,又问李琅玉可还想吃点什么,衣服够不够,洋溢着一脸幸福。李琅玉背脊一阵抽痛,问了句,白姨,你疼吗。那个极力扯出笑容的女人呆愣了几秒,蓦地泣不成声,身体一挫一挫蹲下去。 他站在墙边,巷子中吹过春末暖风,热得他发慌,人心不古,他想,这世上的人怎么能这么可恶? 仇恨滋长如蔓草,疯狂地在每个夜晚繁殖。他睡不着时就会打开那扇破旧的窗户,看着黑漆漆的天空,想问父亲,这是不是苦的滋味? 他一定得回去,回到北平。 李琅玉再次睁开眼,在冷风冷雨中。他把一切杂念抛之脑后,抹尽脸上水珠。遭遇的不过是折体之痛,既然没有死,就不能躺在这。便是爬,也得一步步爬出去。 他想到这里,便觉得什么都不可怕了,反而有种力量在支撑他,人是活的,就没有绝境。 他支起膝盖,枕着那些潮湿的泥土,磕在大大小小的石块上,一点一点朝上爬去,踩空了,又重新开始,身上的痛感也全部消失了,他只记得要从这里出去。 两个小时过去,指腹蹭破了皮,还有最后十米,他看到了坡顶,就在他还差几步时,脚下的一块石头突然松动,他心一慌,手指来不及抓稳,身子猛地下滑。 然后,一只手及时拉住了他。 李琅玉被拉到平地上,两手紧紧拽着对方胳膊,雨水顺着脸庞簌簌往下流,他一抬眼,看清来人后,覆盆大雨从头而下。 程翰良握着他的肩膀,捧过那张爬满狼狈的脸,对上一双瑟瑟凄寒的眼珠,嘴唇微张欲言又止,他犹疑半晌最终轻轻唤道,明书? 大风将声音吹得虚飘飘,李琅玉听到这个名字,从这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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