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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堂屋匾额下,立着一位身怀六甲的女子,一身素白,乌发披散如一瀑丝缎铺展,几乎垂至地面,虽不施粉黛,却眉目如画。 他污腥的铠甲上犹有未干的红色滴下,里面也混着武承文的血。被他杀死的男人,就是她的丈夫,她肚里孩子的父亲。 他和她,是这样遇见的。 她缓缓走到他跟前,衣裙摇摆间,他发现她竟没穿鞋袜,从他身上滴下的红色被她踩在脚下。 “城破之前是敌人,入城之后是子民。抵抗,是忠贞,更是勇敢。屠城,让已降者恨,未降者怕,得到的只有叛变和更激烈的抵抗。”她的言语清脆似珠玉之音,既听不出恨,也听不出怕,一字一句,不慌不忙,不卑不亢,竟让他有些心慌了。 “传令!停止屠城,杀降纵火者斩,抢掠财物强占妇女者问罪。”他吩咐副将。 他朝她伸出手,她轻轻把手搭在他手上。 守节?那时还没有这种规矩。胜者得到城池和女人,败者身死国灭是当时的习惯。 他把她放在马上,拥在身前。他的铠甲让她的素衣上开出片片血花。 他的大本营在邔地,当然不会常驻简州。诸事安定后,他便要走了。走时,自然要带着她。除了这座城,她是他这场征伐最大的收获。出城的时候,他骑马,她坐车。她怀着身孕,虽然不是他的孩子,他不免担心,怕马车颠簸,不时回头查看,却看见她半个身子探出车外,勉力回身望向城上。城上挂着一颗人头,经日晒雨淋,鸦雀啄食,早已模糊得无法辨认。 “文承——”他听见她在唤,不是撕心裂肺地呼喊,只是柔声哀叹般啜泣,却十分清晰,似乎并不怕被人听见。她真是大胆!刚成为他的新欢,就敢公然哀悼前夫。那时许多改嫁的女人为了讨新夫欢心,往往忙不迭地表白,甚至有人会当面杀死与前夫的子女,证明自己前事尽断。 霍璟澜有些嫉妒,又有些敬佩,她到底跟别的女人不同。他对副将吩咐了几句,副将立刻调转马头,顺着来路驰去。然后,他翻身下马,跳上马车。她见到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收起眼泪,依旧探身回望,却发现刚才还高悬的人头忽然看不见了。对着她不解的眼神,他道:“武文承忠勇,且简州已定,吾命人立时修一坟茔,安葬其头,入土为安吧。汝有身孕,毋悲。” 她无言,只收了眼泪,略略点了下头。 三个月后,她在邔地生下一女孩。她唤女孩“瑐儿”。霍璟澜问:“为何叫瑐儿?”她道:“因为自简州来。”霍璟澜有些不悦,道:“生长在邔地,应该叫婍儿。”她倒也不甚坚持,于是这女孩的乳名便唤作“婍儿”。因他爱屋及乌,婍儿在邔地的生活一直都很好。 之后十余年,他不停征战,她一直相伴左右。她并不爱多言,但凡有言,他无一不听。 她说:“简州生计艰难。” 他便免去简州赋税。 她说:“立法是为约束,而非惩罚。” 他便将邔地律法由从严改为从宽。 她说:“做好人是比做坏人更难的事。” 他便大力奖赏善行,封刚正之人为官。 那时,人皆信奉“乱世重典”,独他推崇“宽容仁爱”。他一偏执人,却有贤德美名,其实是她的功劳。 霍璟澜一生败绩不多,“鄇城遇伏”可算作最大的失误——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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