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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庆回到家在院角的水缸里舀了几瓢水从头浇下,打了几个寒战,悉悉索索进屋,里屋传来张老爷子的声音:“秀英生了?” “嗯,生了,男娃。” “生了好,遭罪。” “二宝没闹你吧?” “睡着了。” “我抱我屋来吧,省的半夜闹你。”二庆一边说一边摸索着放在堂屋条几上的油灯。 “算了,你歇吧。” 二庆没再说什么,回到自己屋里,躺在床上,说那是床,其实就是自己弄来的几块楼板钉成的一张极简易的床,楼板上铺着稻草,稻草上面几片老布袱子,再盖上一整块破旧的老布就是床了,躺在上面动弹一下便能听见稻草悉索的声响和床板间未钉得严实的地方咿呀做响,三年前和春兰结婚时做的,现在春兰都走了快两年了。 春兰的离去和这个家的贫穷不无关系,生了二宝之后家里更是上顿不接下顿,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艰苦,其实村里的其他户几乎家家都是如此,在这样一个举国共产主义的时代,老百姓却仍旧在一紧再紧自己的裤腰带,一年到头别说能吃上一碗鸡蛋面了,哪怕是一碗白米饭都成了奢望。 二宝两岁那年突然高烧不退,二庆从队里的卫生所开回来的药几乎没有什么效果,各种办法用尽,大人都快放弃了的时候,二宝突然好了,只是眼神不再像一个孩童应有的那般明亮,张开了嘴巴也不晓得合拢起来,任口水拖成千丝,神智从此再也没有清晰过来,常常半夜发梦,出一身汗,醒了便大哭不止。春兰再禁不起这样的刺激,抛下他们爷孙三人离家而去。 老爷子说,这都是命呐!我们二庆他命不好,怪不得孩儿他娘。 ☆、第7章 张欣回到宿舍后整理好自己的物什,躺在床上,旁边床是陈昊等人,他们一路累着到这,吃完晚饭几乎是挨着床便睡着了。张欣侧身望着窗外并不怎么明亮的月光,耳畔是蝈蝈一声又一声的低鸣。肚子饱了,浑身温暖,回想起在村长家发生的那一切,自己竟也佩服起自己来,要是父母亲知道,大概也会为他高兴吧,姐姐会不会又笑话他对女人研究的东西那么感兴趣。 张欣一家历代行医,在京城倒也颇具名气。到张欣这一代,时代变了,姐姐张玫思想激进,学了西医,父亲本就想把家业全部传给张欣,便也没对姐姐的选择加以阻拦,放在张欣这儿是万万不可能的。只是张欣那时还未到十八岁,个性极其强烈,对中医的掌握更是皮毛之皮毛,却没想文化革命一爆发自己家立即就成了“四旧”的代表,家里被红卫兵抄了一次又一次,家中典藏的那些中医药典全部被那帮打着“破四旧”旗号的红卫兵们付之一炬。张父情急之下将张玫托付给留洋在美国的世叔,张欣自己则因为家庭成分问题成了学校里的头批“□□”分子,迫不得已只好和家里划清了界限,断绝往来以表决心,张家也因为有一个美国的世叔而被冠以“投敌卖国”的叛徒名号。 后来张父被抓,姐姐张玫被世叔带去了美国,张母一人带着张欣在北京熬着日子,1969年夏张父在牢中不堪受辱,自杀而亡,张欣默默帮助着悲恸的母亲料理完父亲的后事。同时又获得了学校里安排下放的资格,这对张欣来说是重获组织信任的机会,虽然自己并不是多么想再需要获得别人的信任——父亲的死多多少少让张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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