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岁月 (第2/2页)
得太突然,来不及让他郑重地道一声别就永远错过了;恨自己不珍惜机会,总是以为那个未来离自己和身边的人都还很遥远。是什么时候,它咯噔一下,就跳到了自己跟前来的。 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自责也已经没有意义,秋渚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夏江,他这一路上都木然地看着窗外。看到他这个样子,秋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镇上。 兄弟俩又重新回到这个他们再熟悉不过的地方,远远就看到门前站着几个人影。他们走近家门时才看清已经有人来帮忙,在外婆家的老屋前搭起了遮阳篷,篷下摆了几把椅子和一张桌子,招待前来吊唁的宾客。 夏江迈过门槛走进小院时,看到外婆生前养的猫和狗都缩在院子里的角落里。 妈妈和两个舅舅两个人在忙着处理各种杂事。 夏江和秋渚每次想要帮忙,妈妈总是会回一句:不用,你们小孩能帮什么。 灵堂搭好之后,来吊唁的人就多了起来,院子里坐了好几桌人。 外婆生前对两个儿媳妇也是是实实在在的好,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主动分一份给他们,把儿媳妇当成自己的亲女儿一样对待。灵堂前,披着麻衣的小舅妈趴在小舅的肩膀上,哭得双眼红肿。 夏江和秋渚两人并排跪在灵堂前拜了几拜,上香以后又烧了纸钱,把纸一张张地扔进火盆里,一阵风吹过,灰烬和纸屑纷飞。 听了外婆几十年的唠叨,外公总是爱和她顶嘴,现如今,那原本熟悉的生活一下少了这唠叨,才发现那听了几十年的话语是如此亲切。少了一个人斗嘴,外公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做什么事都不说话,有时候一个人坐在角落里。 这两天除了亲属,还来了不少乡邻,院子里显得拥挤起来。 虽然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但根本就睡不着,夏江躺到床上过了好久才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再合上眼,只需要几分钟,千头万绪立刻涌上来,眼角又会湿润。 兄弟俩躺在老式木床上,徒然感觉这间他们从小睡到大的房间变得陌生起来,空气中隐约能闻到屋外飘来的香烛、纸钱、纸扎燃烧后产生的特殊气味。这味道刺激着敏感的神经,不断提醒着他们,让人越发清醒而睡不着。 屋里没开灯,安静极了。 夏江好几次想说些什么,却感觉自己的喉咙好像被棉花堵着,发不出任何声音,过了好久才用沙哑的声音对睡在身旁的秋渚说:我真没用,没让外婆用上我亲手挣的钱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再也没有机会,即便是再争强好胜的人,在这句话面前都只剩下无可奈何,任由命运的捉弄。 秋渚无言,伸手把夏江揽进自己怀里,哪怕他自己的眼眶也是通红的。 初春的夜晚还是很冷。 昨天晚上又起风了,今天一早冷风呼呼吹着大地,院子里临时拉起的两盏灯,在这灰白色的晨雾中发出微弱的黄光。 外婆的葬礼办得很简单,她生前就不是喜欢吵闹的人,一顶遮阳棚,院子里几个花圈,灵堂正中间的黑白相片前摆着几碟供品和一束白菊,就组成了一切。 到了出殡的那一天,赵叔叔带着婷婷来了,连金纾的妈妈也来了。 而大洋彼岸的爸爸却始终没有露面,仿佛是一滴水逃回了大海里,从此彻底消失不见。夏江为此不免有些失落。 妈妈是家里的小女儿,上面还有几个舅舅,三个人今天都忙得脚不离地。 好多远亲都回来了,认识的,或是面生的,都回到了家族这株大树的根脉上。 在这些孙辈里头,夏江和外婆算是最亲的,眼眶红了一整天。秋渚的心里也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怎么能不让人感慨呢,一个大活人几天内就变成一张照片,一块木牌,到最后,只剩下一股袅袅青烟。 还记得在遥远的儿时,外婆依老家习惯一直管自己的小女儿叫阿梅。阿梅结婚后一家子生活不容易,老人便格外疼爱两个外孙,好不容易口袋里才有点闲钱,自己舍不得吃喝,却常常带着两个小外孙去逛庙会,一人手里拿着一大串棉花糖。 其实在秋渚回国前的一年,外婆就因为心口痛住过一次院,从那以后血压便居高不下。她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多拖的这几天只为了多看子女、外孙和孙子孙女们最后一眼。 这几天下来,作为家里顶梁柱大舅看起来比妈妈更憔悴。 葬礼结束,人群都散了,院子又空落落的。 几个人坐在老屋里聊天,聊着聊着,兄弟俩得知自己的名字是外公取的,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妈妈不说话,将两个孩子拦到自己的怀里,说了一句让他们俩今生难忘的话。 秋渚挽起妈妈的手,夏江则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注意身体,不要太难过了。 那悠长无尽的岁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溜走的呢? 所有人都回答不上来。 我梦到你在另一边朝我招手,那场景过分真实了,我害怕你离我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其实,人生也是一个不断聚集,又不断分离的过程,聚聚散散,漂泊如烟,就像这水面上浮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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