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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了,再逼我跪下的,一定是错”,但看着曹祯戎面上的风霜沟壑,突然觉得既然这样一个人也会独善其身,争论对错这件事本身就十分荒唐。她只轻声问道:“若回到二十年前,曹伯会选别的路么?” 那艘船正要开了,汽笛声懵懵然传向海上,曹祯戎的呼吸蓦地一静,拉起她向回走,“跟我上船。” 林积挣开他,摘下呢帽来,理了理长发,有些气喘,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促声道:“曹伯当初也没有想过会赢,只是不论输赢都要争,唯此才不负活着。对不对?” 人潮之外传来一声轰响,人和人连成的屏障猛然一震,纷纷踮脚回看,只见海上那艘格外豪华的轮船竟然烧了起来,又是“轰”的一声,这次全然烧成火海,灰烟冲天。 曹祯戎握着她肩膀的手猛然一紧,林积突然想起刚才那几个绕着人走的亲兵。时代支离破碎,赤子被大浪淘尽,唯有蛇虫鼠蚁阴沟互搏。那几个亲兵是曹祯戎从西南带来的,所以放手任由他们自由来去,但他们刚才就是在躲林积,分明是做贼心虚,果然背转身就烧了曹祯戎的船。 船务中心前排队的妇人抱着嚎哭的婴儿,无奈安慰道:“不怕,就当是过年看爹爹放花炮,行不行?” 曹祯戎始终没有说话,仍紧握着林积的肩膀。林积把他的手拿下来,“曹伯,谁也护不住谁,但哪怕是进棺材,我也偏要竖着。” 火光簌簌传出半里之外,尖锐光色飘过林积的柔婉眉目,平添十分嚣张,竟有种不疾不徐不退不让更不合时宜的帝王相,声音却极低,“你不愿苟且,他们便要踩在你头上。曹伯,这世道如铁索横江,你我不能造桥铺路,至少能不同流合污。” 曹祯戎终于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抽过她手里的一叠纸币,转身便到船务中心去。长队依旧排着,他也不管旁人眼光,径直将纸币拍在票务员面前,“两张票,去金陵。” ☆、他的燧石 这年开春便雨水不停,天像是被撕出一个漏口,一场雨由暴雨变成持续不断的大雨,到了第三天,仍旧是风雨苍黄。 曹祯戎的讣告登载在所有报纸的头版头条,二版便是特别调查委员会出具的事故原因报告。如果仔细看,也能发现死亡名单,“林积”的后面跟着一行小字,用不到十五个字说明了一生行藏。 金陵的南山窝棚照旧是黑灰色的满地泥泞,路边的早点摊子拉起一个简易的雨蓬,下面坐着各色行人,脚夫也有,司机也有,记者也有,各自埋头吃饭。只有一个穿西装的青年吃得不甚专心,边看报边吃,一手插着口袋,另一手推眼镜,懒懒散散,像是腾不出手来拿筷子似的。店家嫌他占地方,但这人戴着一只硬呢礼帽,把神情遮得严严实实,一张脸皮金刚不坏,非常“南山”。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男孩子有气无力地喊着“卖伞”,从路边刷了过去,那青年终于抬起头,挥挥手,指间夹着一张纸币。男孩子喜出望外,连忙跑回来,接过钱,又给他一把伞。青年拿过伞理了理,随手把早餐钱压在豆浆碗下,撑开伞便起身走了。 店家一阵郁卒,这人原来是把他的早点摊子当商场。 青年撑着伞走路,仍然插着口袋,看似散漫,但他虽然瘦弱,但个高腿长,几步就追上了那个男孩,一拍肩膀,“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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