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渐(三) (第2/3页)
骂一句从乡下学来的村话,酝酿了半日,也还是没能说出口。她无计可施,只好尽量把身子往前靠在马颈上,尽管粗粝的鬃毛有一种强烈的动物的气味,也远比贴近李延琮让她自在。 等到江苏巡抚终于意识到事态压制不住,必须马上上报的时候,他们已经攻占了苏州和徐州。李延琮势如破竹,很快又东出奇袭了淮安,自此在淮安府的府衙住了下来,安营扎寨,由攻转为了守。 远在紫禁城中的皇帝得知这一切的时候是什么反应,宫墙外的人不得而知。银瓶只知道那位巡抚很快被赐死,连带一大批江南官员也被革职。他派出梁军南下讨伐,在扬州府设江北大营,虽是迅雷之势,兵马数量却不足十万人。 双方僵持了十五日,大小交战六次,互有输赢。 只是,淮安是背海,又是运河途径的重要渡口,李延琮把持漕运枢纽,导致北上山东运输粮草的航船不能通过。 马上就要入冬,高句丽战场的前线等不了了。 十一月中,大内暗遣扬州按察使郑瑾致信李延琮门下,意欲就征讨高句丽之事与他讨价还价毕竟这是中国对蛮夷的征战,不应成为内乱的筹码。 能走到这一步,对反贼讲起道德礼法来了,连银瓶都看出朝廷已是穷兵黩武。 李延琮对此未置可否,却受了郑按察使的信,使人备宴,在淮安府的府衙迎见他。 是晚,郑按察使只怕这是个鸿门宴,战战兢兢,酒一口没喝,倒是李延琮自己吃得酩酊。 正事还没说,开门见山先把郑按察使大骂了一通,骂他官位太低,不配来与自己谈和,让他滚回去叫皇兄至少派个三品以上的阁臣。 郑按察使一听不用自己以身殉国,简直要喜极而泣,抬起袖子拭汗,才松了一口气,却又随即被李延琮一把揪过了领子。 咣当碰翻了酒杯,淋漓的酒液泼脏了他官服上的鹤补。 李延琮浓桃艳李的面容近在咫尺,被热酒一催,更显得昳美,美而毒。 郑按察使被他拽着,俩大男人跟鸳鸯交颈似的,吓得大气儿也不敢喘,听李延琮邪邪笑道:使臣回去禀报、呃,禀报给我那好弟弟知道,从前我们那太子太傅徐相的女儿,现在就在我的手里。 郑按察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禀报的,却也连声喏喏了,当夜如实写进了奏章,三百里加急递进京城。 送走了郑按察使,李延琮再回到宴客的堂屋,已经是满室的夜色。 他看见条案上一片狼藉,白瓷盘的菜肴并没怎么动过,在灯下都泛着寒凉的光,澄黄的酒淌在青漆软布上,沿着边缘滴着,一滴,两滴一切寂寂无声。 很久不见了,这种热闹过后酒阑人散的戚戚。 他吹灭了灯盘上的蜡烛,看见圆月纸屏风后影影绰绰纤细的人影。 走上前往后一转,是银瓶还在那儿。穿着白绫小袄,银红褙子,乌鸦鸦的长发用红丝线斜挽在肩上,端柔的侧影,低头默默地站着。 哟。他弯了弯唇角,看我抓着个偷听的贼。 银瓶轻声道,若想对皇帝使出激将的手段,大可拿遗诏来说为什么要提起我。 遗诏,遗诏不着急。他笑了,徐徐弯下腰,那声音低到了极点,反有一种诡异的温柔,带着股妖气,趁早把你也供出来,我们就彻底是一条藤上的蚂蚱了。徐令婉,反正我们已经是择不开的了,从今往后,你坠着我,我坠着你,不好么。 离得太近,他的唇恍惚碰到了她的耳垂,凉与热的结点。银瓶在怔忡间打了个寒颤,慌忙几步后退看他,在昏暗灯火下看见他脸上奇异的餍足。 什么?她捏着耳垂不明所以,惶骇低叫,你你疯了么! 也许,只是吃醉了酒罢了。李延琮纠正她,红润的唇被他抿着,一片晶莹,笑得纯良,和吃醉了的人较真,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他杳杳地走了。 银瓶留在原地,抓紧了身旁青帐的飘带,仍觉得毛骨悚然。 不对,不对。 虽然李延琮吓唬她也是家常便饭,却很少让她感到跗骨之俎般的寒冷,之前没有过的,就是近些时......究竟是什么时候? 纱帐被穿堂风吹得鼓胀,窣窣拂着她的脸颊。 奏章在被呈到御案之前,先送进了文渊阁的官舍。 内阁里的人谁不是三头六臂,裴容廷便是人不在官舍,对重要的奏章也一样知之甚详。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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