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不是徐怀鸣的徐怀鸣 (第2/2页)
门后看见在沙发上的徐怀鸣,徐怀鸣的同事都跟她打招呼,徐怀鸣坐在沙发上转过头来看她,轻点一下头,说:来了?自有人让出他旁边的位子,还有两家没到,闲聊着等,徐怀鸣跟她说了两句,便又回头接蒋南进来前的话题,他的腿交叉着,沙发很矮,他的膝盖支得很高,身体都朝另一面倾去,非常专注的样子,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摆在肋下,手心朝上,徐怀鸣的手掌很厚润,自然地摆放时,凸起的线条圆润如塑,像佛手,有种慈悲的情绪,优美得不似凡物。跟他讲话的人从烟盒里取了一支烟给他,他顺利地夹过来,含在嘴里,对方拿火机打火,他微微努着嘴唇,朝火光凑去,然后斜过眼来看了一下蒋南,同时摘了烟吐气。 蒋南发现徐怀鸣根本不是她想的样子。前几天她带他跟苏秦吃饭,饭桌上他依旧寡言、拘谨,苏秦还取笑了他两句,他略有难堪又羞谨地笑了一笑,苏秦说,徐怀鸣一直是这样,没有变。戴安带着孩子来的,孩子扑徐怀鸣的腿,不小心把西瓜挨在他的裤子上,徐怀鸣只是拿手巾擦了擦,没说什么,也没有躲开,戴安把孩子拽回去,徐怀鸣也不说话,他这种性格。而现在,徐怀鸣谈笑风生,唇颊含春,气色舒朗,言谈清楚,蒋南感觉陌生、扎眼,其实徐怀鸣早已经变了模样,或者说他本来就有这一面,只是旧有的环境拘束了他,他不能在那些旧人面前堂堂正正地讲话,只要摆脱了那个环境,他就好起来了。 蒋南记得她陪他看医生,去拿药,每季度社区会派人来他们家走访,徐怀鸣安静地坐在那里,等着医生问、社区工作人员问,他对这个世界是逆来顺受的,是有问才答的,蒋南无法不承认自己的私心,她是被徐怀鸣的这一点所吸引,她有时跟徐怀鸣吵完架会做反省,其实她跟她爸一样希望所有的东西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像牌一样听任调度,蒋南要的不是一个真正的有自主权利的活人。她父亲跟徐国涛可能是相像的,她以为自己学了父亲,而徐怀鸣选择背叛,长成跟父亲相反的样子,其实他也是像他的父亲,蒋南发现徐怀鸣对她的轻蔑,对这个世界的轻蔑,他看不起这些,也知道有人觉得他凭什么看不起,但他依旧轻蔑。 又是一岁除,蒋南不喜欢过年,从前起,年就过得冷清也不是,热闹也不是,她跟他妈坐在空荡的客厅里看春节联欢会,多宝阁上掩着一张她父亲的遗照,如果冷清,显得父亲离去的凄凉,如果热闹,好像是借了照片上黑白人的热闹来花,对他不起。后来倒是好了些。去年,蒋南到徐家去过年,徐家人口多,各样的亲戚都来,另一种烦恼,倒把以前的替换掉了。只是蒋南今年尤其地不喜欢,因为前几个月有一件事,她还记着仇,她听到徐怀鸣一个姨姨在卧室里对徐母说徐本明作孽,而蒋南就在外面的客厅,徐本明也在,蒋南想:是谁作的孽?究竟是谁倒了霉?徐家可怜,她就不可怜了么,她要什么,老天爷就不给她什么,这是她活该的么。那一句的意思,好像把一些过错怪到了蒋南身上,她们之后说的话,蒋南听也懒得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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