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敲开 (第2/2页)
又让人恼不起来。 可林静撇过头望他,他又如往常般面无表情。于是没有证据,大概只有路况摄像头可以证明。 感情不和,他并未让林静就等,回复得简短平淡,我工作比较忙,结婚前,我们都以为可以克服。 短短的一句话依旧惹人遐想。 俞泽远是一家快消公司的市场部经理,也忙工作忙,应酬忙。不是在写字楼里加班,就是在饭桌上加班,没有饭局的时候拿着笔记本回家还要在书房工作,有饭局的时候总会喝得醉醺醺的,在寂静无声的凌晨归家。 倒热水,煮醒酒汤,帮他洗澡,清理脏衣服和呕吐物他只有在这时,最需要她。也只有在这时,林静竟然会有种病态的幸福感,她不再是这栋房子里徘徊的幽灵,她活生生地存在着,被这个男人需要着,依恋着。 是感情淡了吗? 嗯,肖景行说,言语间微妙的停顿,有了一些隔阂。 她跟俞泽远也有隔阂,于是她生了一个孩子。她听了长辈们的话,相信只要有了他的孩子,一切就会不一样。可不是的...... 婴孩稚嫩的肩膀如何撑得起这本就摇摇欲坠的婚姻? 你累了吗? 我们都累了。 这个孩子不是美好爱情的结晶,亦无法成为他们之间的纽带。这个孩子,只是她的。 从初初呕吐失眠的孕反,到后期笨拙憨傻的体态,手术台上赤裸裸地被刨开,麻药过后无法入眠的痛,控制不住的漏尿,发奶时的酸胀,乳头上好了又破的血痂,闷热瘙痒的月子,无数次在啼哭中惊醒,工作后繁琐的家务,儿科前长长的队伍,在白眼下递上假条参加幼儿园的亲子活动,每个夜晚无法沟通的作业辅导,每次学校犯错低着头接受老师的批评教育她咽下喉中,从少女成长为女人。 他是她的苦难,也是她苦难中唯一的慰藉。 林静为俞泽远生下这个孩子,为自己抚养她。一个人。她有些出神地靠在椅背上说:一个人照顾孩子是挺累的。辛苦,又寂寞。 我们没要孩子。 欸?林静猛地望向他,一时没把惊讶藏好。 于是肖景行问她:怎么了? 啊,不是,林静收回了目光,她故作平静地说,我只是以为肖先生应该会是那种比较传统的男人,不太像是丁克。而且你经济实力也能够支撑在上海生小孩的花销,不是吗? 理论上,是这样。肖景行不可置否。 理论上? 不是你说的吗?前方是黄灯,肖景行减速停下了车,望向林静。 ? 他的瞳色深,但或许是路灯太昏沉,照得他眉眼静谧,像是夜色下平静的海。他说:会寂寞啊。叹息般的调子,一点点揉着气音的感慨,像被礁石撞碎的泡沫。 就在这霎时,她被海浪包裹。海浪像柔软的棉花,覆过来层层叠叠,窒息却温柔地将她缠住。 林静看着他眼瞳中的光点,在心跳上喉咙的瞬间移开眼。她已经不再是小姑娘了,她知道这种感觉叫心动。 这不奇怪。喜欢上帮助自己的人,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就像迷失的船会奔向灯塔,她会奔向肖景行。 但这并不妨碍她知道这场暗恋注定会无疾而终。事实上,这很了然。她平凡,矮小,容色老旧,还为别的男人生过孩子男孩。她深陷在婚姻的泥潭里无法独立行走,但假如有天,她能获得自由,她依然会带着她的孩子一起。 这样的爱慕是很廉价的,不值得珍惜。 怎么不说话?肖景行蹙眉一瞥,他的声音冷淡低沉,是我冒犯到林小姐了吗?但落在林静耳中却好似裹上糖霜的冰凌。 没有,她只能仓皇掩饰,待会儿可以从东门进吗? 嗯。 于是对话结束了,五分钟后车停了。林静跟肖景行道了别,但肖景行也下了车。 我也住这里。他如此说。 在尴尬的沉默中,他们同路,因为不知何时分别,林静没有开启新的话题。却没想到,这段路一直同到了同一栋楼的同一层。 原来我们是邻居啊。林静有些讶异地说。 而肖景行却只是望向那扇门。很普通的仿木质红棕色,镀锌钢材,上面贴着一个红色的倒福字。 三天前他曾被小孩子尖锐的哭声吵醒,敲响了这扇门。 为什么他不能再多敲一会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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