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城 (第3/3页)
天空慢慢映入谢文亭的眼中,云影已然辨识不了。跟他即将斩立决的那天完全不一样。 因忌惮鬼魂,斩首总是在阳光正好的午时。 被关了五日的他从囚牢里像老鼠一样拖出来游街,刺眼的阳光让他瞬间流下眼泪,然而他还是贪婪得看着这春光,树边的柳条已经抽枝,黄得嫩绿,随风悠扬,让人想伸手摸上一摸。碧水蓝天,云影重重,清风拂面,在这样好这样美的日子里死去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反贼去死!伴随着一桶冰冷刺骨的水浇了满身。他被这冰冷的水浇得浑身颤抖,周遭的声潮重新入耳。手腕已被麻绳磨破了一层皮,嵌在肉里,已经失去知觉,喉咙干渴,又疼又痒仿佛要呕出血来。 还未到正午,游街也才一半,他已经等不及地想去死。 住手! 一声鞭响撕破声潮,锋利地鞭尾灵巧地从眼前划过,又听话地收回那人腰间。现在想来她那时还未从军,正在太子禁卫军里练手,一身漆黑软甲骑在马上,扎着高高的马尾,面容青涩却威严初现,领着一群严肃的少年禁卫军仿佛从天而降到他面前。 传太子口谕,谢家谋逆一案将重新彻查。 周遭瞬间安静下来,他其实已听不清她到底讲了些什么,只是后知后觉地看见地上被打成两半,比他手臂还粗的白萝卜。 谢公子,谢公子。 他的眼睛被阳光刺的眼泪直流,慌忙拿手去挡,被手腕的血糊了一脸。她默然,扯下黑色披风罩了他全身。俯身把他捞进怀里,忽然接触到温暖,他控制不住地开始抖。她大概是感觉到了,于是隔着披风摸了摸他的头。 她那时比自己长的高,他窝在她怀里正好抵着她下巴。 她转过头对一边的少年禁卫军说:李姜连,我先安置谢公子,他现在状况不太好,你负责其他人。 他从披风口偷眼看她,猛然对上她转过来的眼睛,吓得一个机灵。 只见她柔软一笑,拿披风遮了他的眼。似是用了那鞭子把自己和她捆在了一起。 驾! 马飞奔起来,靠着她温暖的胸膛,他一放松,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她那时的模样依旧历历在目,真的,一点都不像个女孩。而这大概是他们为数不多的亲密接触了。谢文亭抚上自己的嘴唇,哭着笑起来。他又像回到那时的自己,可悲又无助。 出阵---! 白游的一声长啸,如惊雷般使谢文亭清醒过来。他掐着门柱站起来,慌不择路地超烽火台跑去,几次差点被奔跑的士兵撞倒在地,风割喉咙,又疼又痒。 谢师!这里危险 四处束起火把,如地狱鬼火,只见人影憧憧,战旗猎猎作响,喊打喊杀,声如潮涌,在耳边嗡鸣。无数的士兵在这声潮中无声地失去生命。他一把推开士兵不要命地登上最高处,正见那身披红袍的银甲小将映着火光如一把利剑冲进那乌泱泱的梁国大军,奋不顾身地奔向地狱。 谢文亭指甲掐进砖石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 暗处飞来一只羽箭直插白游心口,那银甲小将拼着最后一点力挡住一把刀,却被身旁的无数只剑撂下马,银甲的亮光一闪而过,彻底被淹没在人海黑暗中。 谢文亭哑着嗓子,眼中光亮不在。 谢师!小将军他战死了!! 士兵凄厉的声音传入谢文亭耳里,什么战不战死,死了就死了,非得这样说显得光荣,真令人发笑。 谢师你怎么在笑火光的暗影在谢文亭清俊的脸上飞舞,眼底燃烧的火色宛如恶鬼。 谢师你在做什么?谢师!!! 刚刚还宛若恶鬼的青年,手脚并用地爬上墙边,仿佛迫不及待一般,还未站稳就纵身跳下,单薄的青衣在士兵的眼中一晃而过,淹没在这高高的如血染般暗红的城墙之下。像片落叶在这喧闹中悄无声息地飘下。 周历五十九年,芳洲城被梁军攻破。白家军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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