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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他们……你饶了他们吧,求求你饶了他们……皇上,都是我爹不好,是我爹不清醒了……” “别说了稹清,你先坐好……”皇上压了薄怒弯下身来,拉着我胳膊将我捞起就像捞着一滩泥。待我再度坐在石凳上,他便双手捧起我脸,轻轻嘘声止住我说话,又凝目望入我眼里一句句徐徐道:“……清清,你听我说,眼下没有功夫多讲——前殿三公四将都在,你爹也在——他在的,他没有反,是骁骑营反在南城营地,业已同城北兵营的定安侯窜结起兵,此时两军夹京城南北,已兵临城下,见状是想鱼死网破。我与你爹虽早有布置,但事出突然,比我们所料都早太多,你大哥和梁大夫还在他们手里,我现下得回前殿同众卿商议如何化解——清清,我知道……二十年了,你眼下接受不了没关系……你先坐一坐,待此时熬过去,你爹会来同你解释……好不好?” 皇上已极尽了温和地问我,可我却如被蜡油浇堵了鼻口,已闷顿到一句话都答不出——他说的每一句于我都是陌生,每一句我都想问他为什么,可我一句都还没问出来,前殿已慌慌遣来黄门侍郎请他回去。 氤氲中,我只见皇上垂眸低低叹下口气,终于将双手从我颊边放开,手指点水般揩过我眼下。 转身再去前殿之前,他最后轻拂我后颈道:“……清清,其实你知道,你已经信了。” 【佰捌伍】 我不知道我该信什么。 也或然是八年待在御史台,叫我永远都知道我该信什么,也早已知道我该信什么,却不敢去信。 ——皇上说我想错了,是我二十年都想错了。他说要反的人根本不是我国公府,而是定安侯府,是沈府…… 他说要反的人不是我爹,而是沈山山的爹,是我二十年来都想错了。 可若此事果真,那仅仅就是我自个儿想错了吗?又何尝不是所有的人都由着我去想错的? 我此时坐在尚书房后院儿的石凳上,无措得像个没手没脚的废人,沉抑到泪干语失、心似含铁,只觉周身满眼的绿树繁花与青白天色恍如一瞬结成了刚硬的坚冰,又被这一忽如其来的真相霎时击成了片片零落的碎泥……而那些在我脑子里长存的一道道过往——我少年的光景,我家,我父兄,我的沈山山——无论是笑闹还是悲切的,无论是平和还是愤怒的,无论是沉稳还是跌宕的……都尽数狠狠碾压在那碎泥上,将那水白的细面儿立时碾满了一滴滴的血。 我停停看着皇上背影的青云龙章消失在廊角,却仿佛又看见他前日宣我入宫问责沈山山时坐在阑干后撒饵喂鱼的模样。那时我要走,他隔了碧塘看着我笑,又一时垂眸看脚下塘中簇头的锦鲤竞跃——如今料想起来,实则他从来不该是什么游手好闲的富贵公子,他也从未慷慨解囊布施善道。 皇上是个皇上,是个神智沉稳翻转乾坤的皇上,他的好意是待我的,可他眼中看见的,除了我却更是朝堂上风起云涌、权宦纠葛、党羽起覆,他从来都很清楚,很清醒,很清明,他却还是把我护在身后。 我心底从来叫他皇上,可或然我从没真将他当做过皇上。 又或然我总是只将他当做了皇上,才叫我一直一直完完全全地想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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