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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在路边停下,打开车门出去,左手插进口袋,只留下一句“再见”,便挥手走进了身后的夜色里。 李文瀚向来自诩有内涵,他时常教育旁人看事识人需要深入灵魂,就像他追了陆萌十二年,因为她美得惊心动魄,以至于他抛却了自己的灵魂。 可直至今日,他依然无法看透陆行州的内心。 两人一日无话,只能相约去踢球。 陆行州喜欢足球,他和李文瀚小时候有个专门的足球场,不大,可以放牛。 李文瀚那时候还没有形成正确的自我认知,喜欢和陆行州较劲,赢了让他帮自己给漂亮姑娘递情书,输了就脱下衣服,光屁股遛鸟,可谓稳赚不赔,十分没有素质。 两人在医大的学生足球场找着一群学生大干了一场。 赛后两人大汗淋漓,痛快酣畅,像是重回到很多年前的自己。 回到家里,双双感染了风寒。 陆行州躺在床上,摸着自己疼痛发炎的喉咙,看着窗台上摇摇欲坠的兰花,十分平静地想:几年前的自己大抵不会像现在这样,因为一场初冬的雨就病倒不起。 他像是在这样难得的病痛里意识到了时间的存在,就像他病床上不再年轻的父亲。 人们在清醒时,往往可以用各种声音粉饰生命的平凡,却很少能在午夜梦回真情实意地接受内心的许多不甘。 时间对于每个人,其实都很公平,人们觉得被辜负,只是因为心中曾有过太高的期许。 陆教授多年没有生过病,这次淋一会儿雨,却与风寒足足缠绵了三天。 他觉得自己像是从尘埃中重新冒出头的嫩芽,再次回到学校,已经是开家长会的时候。 陆行州从张爱玲那里接下批改完毕的试卷。 走进教室,面色冷淡,低头将试卷放上讲台,转身写下自己的大名,开口介绍:“我是这段时间的数学代课老师陆行州,我说话时不喜欢被人打断,事后有问题可以向班主任提,二年级的数学老师没有接受家长质疑的义务。” 他声音低沉,吐词字正腔圆,就连摆弄着试卷的细长手指都摆动得恰到好处。 自始至终他的眼神清冷,只绕着教室转过一圈,在最后一排靠窗的地方稍稍停留一瞬,继而又低下了头去。 陆行州的专业课曾经有超过三百名学生同时参加,那时一群乌压压的脑袋瓜子往外排去,他们眼中闪烁的是对数字与知识的渴求。 而眼前这几十位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家长,他们并没有对知识的狂热,眼中表露出来的,只是愚蠢的惊艳与各种花枝招展的油腻。 陆行州用五分钟的时间讲述完隔壁老师二十分钟依然还在重复的东西。 课后,女家长兴致高涨,纷纷赞扬他俊朗的外表与时尚的穿着打扮。 陆行州其实不懂时尚,在他眼中,夸他时尚与夸他右脚中间的三根脚趾优雅是一个意思。 但有些人向来不懂得知趣,比如李文瀚的姐姐李文雅,她就是个喜欢看人脚趾头的。 这位女同志搞服装设计,早年留学海外,在艺术的海洋中扼杀了自己作为女人的良心。 她声称自己喜欢女人,却又对陆行州的肉体表现出某种莫名羞耻的痴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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