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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地掏井,一个都不能少。我今天把话说清楚,谁要是逃避劳动不出工,缺一天罚三天的工,缺三天缺十天的工,缺十天罚一月的粮。谁要是胆子大外流出去,他可以走,走了就别再回来,回了红沙窝村也不要他。只要我老奎还当着大队支书,就要说到做到!” 老奎说完,大家这才出了一口气,觉得这当家的说得对哩,就按他说的办吧。这么大的一个红沙窝村,也得这样一个硬气的人来管,才能管好。他们就这样想着,说着,都拿起地上的行李卷儿,提起了驼毛褡裢儿,“啪啪啪”地打了打上面的土,又背到了身上。那土,就变成了灰,一下子周旋了起来,弥漫出了一股呛人的味道,就渐渐旋到了天上……就在老奎把红沙窝村的人挡回去的同时,县长李得胜正用一辆大卡车拉着*包和一口还没有来得及上油漆的白皮松木棺材,行驶在通往凉都西营水库的路上。那*包是用来炸上游西营水库的,那棺材是用来装他自己的。李得胜已经豁出去了,只要炸了西营水库,放水救了镇番县,头掉了算个啥?不是就碗大的一个疤疤儿吗? 凉都西营水库在镇番县红崖山水库的上游,这几年由于水的问题,两县的矛盾频频不断,凉州行署虽也做过多次调解,但是,凉都还是凭借着上游的优势,动不动就卡了下游的水。卡了下游的水,也就等于卡了下游人的脖子。今年开春,镇番县红崖山水库干涸了,而上游凉都县的西营水库却贮满了水,县长李得胜多次上到凉都县要水,都没有要来,又跑了几次行署,直到苗浇头水了,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如果事情仅仅这样倒也罢了,李得胜也不会冒这个险,问题是,这次沙尘暴的袭击给镇番县带来灭顶之灾,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没有水补救,损失不可想象。他可以不当这个县长,可以牺牲自己,但是,他绝不能对不起全县十八万人民。于是,他便准备好了*,又为自己准备了一口棺材,做好破釜沉舟的打算,就去炸西营水库。 县委王书记得知情况后,立即前来阻止说:“老李,你怎么连一点党性原则都不懂?简直是个草莽英雄,哪里像个共产党的领导干部?你知道不知道,这是犯错误!” 李得胜说:“正因为我是共产党的干部,就得想人民所想,急人民所急。如果没有水,所有的地都得撂荒,全县十八万人都得喝西北风。我身为镇番县的县长,就得为镇番县着想,只要能够为镇番县争来水,管他什么错误不错误,头掉了,不就是碗大的一个疤疤儿,有啥了不起?” 王书记说:“你要相信上级,问题会解决的。” 李得胜说:“你们这些外来的干部,根本不了解这里的实情,只会站着说话腰不疼。等到上面研究好了,苗都干到地里了,能顶个屁用?” 王书记一下火了,切着手说:“老李,我警告你,这是严重的无政府主义、自由主义!你还有没有组织原则?” 李得胜也火了,挥着手说:“自由主义就自由主义,我一人做事一个当!你放心,我绝不牵扯你的。”说完,打开卡车门子,上去就让司机开车走。车开出了机关大院,开到县城的街上,周围的群众听到了,纷纷来送行,有的人甚至主动要随李县长一块儿去炸水库。李得胜一挥手说,别跟我凑热闹了,就一口棺材,装不下你们。 车出了县城,开上了沙路,李得胜的心里充满了视死如归的浩气。他仿佛觉得自己成了舍身炸敌人碉堡的董存瑞,成了勇敢地堵敌人枪眼的黄继光。他想,只要能为全县的生存换来生机,他就是牺牲自己也值。他还想,我叫你们行署不解决,你们不解决,我就炸,我要让你们知道镇番人也不是好欺负的。他还想,炸了狗日的西营水库,冲堤而下的水就能淌进红崖山水库,然后再流到干涸的庄稼地里,这样才能让镇番县的人民过上好日子。但是,他并没有想到,他上路不久,王书记就给凉州行署打了电话,汇报了他的无政府主义行为。他当然更没有想到,车还没到西营水库,半道上就被行署派来的治安部队堵截住了,并把他请到行署,关了一天禁闭,第二天,就被地委免了职,从此结束了他的官场生涯。 大家都记得,这一年,是一九五九年,是人民公社成立后第二年。这一年,就像一道历史的烙印,永远地烙在了红沙窝村人的记忆深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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