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红尘12 (第1/2页)
阳光灿烂照耀着招待所我们房间的镜子。我在镜子里梳头。我透过自己的脸窥视自己的心。毛同志对我的感觉还是有几分准确的。此时此刻我的心像一片沙漠。与朋友也就是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你替我办点事,我替你办点事,你说我好话,我吹捧你几句。全是俗入俗套,灵魂从不颤动。人走了茶就凉了。风吹过沟壑就平了。我是这样的? 我想不是。我不想是。紫红色的电话机跳入我的视线。我久久望着电话。看见马甸桥上空的月亮在白天升起。我是有真朋友的。我这个朋友和我亲兄弟般相似,情同手足。尽管我们远隔千里,音讯全无,我相信我握有他的钥匙他也握有我的钥匙。 我手中只有他几年前留下的六位数的电话号码,而北京现在已经是七位数。我无法找到他。 我慢慢提起话筒,心里充满情意。在北京打最后一个电话吧。电话通不了是电话的问题,我只证明我的心。 我慢慢拨了六位数,万料不到电话通了。一通就听他问:“喂哪位?” 我张皇失措面红耳赤瞅着话筒。 他说:“喂,请讲话。” 我讷讷地说:“对不起,我以为电话不会通的。” “哦——”他一声长长的哦刹时删掉几年的空白,他温和地说:“小姐,电话从来都是通的。” “北京不是七位数吗?” “还剩最后一个局是六位数。” 就事论事之后,我不知说什么才是,太没有心理准备了。 他说:“你来北京了?” “我要离开北京了。” “什么时候?” “明天。” 我这人的确变刁了。前一刻我都没打算哪一天走。朋友一接上头就拿刀刃试红白。不给他时间不给他余地,看他怎么处理。 他说:“明天我不能送你。对不起。” 我假笑,说:“没关系。你在忙什么呢?” “忙‘两会’。”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两会’?” 他说:“看你,这么大的国家大事:政协、人大两个大会嘛。” “你和‘两会’有什么关系?” 他觉得我的提问很可笑。“我在会上。懂了?” 我忽然想起了平常在报纸上见到的他的名字,总是很高兴他成了一个人物。这会儿怎么忘了。 “懂了。”我说“你搞政治了,你是个比较著名的人物了。那你忙吧,不必送我了。” “这样吧。今天晚饭时间我有两小时可以自由支配,我请你吃顿饭。” 我说:“不吃。” 我说不吃的时候眼前飞快闪回这次来北京的所有委屈和失望,我的泪水夺眶而出。 “别哭。”他说“我现在身不由己。既不能送你也不能陪你玩玩。但我们可以一起吃顿饭。” 我一边抹泪水一边冷静地说:“我没哭,我也没时间吃这顿饭。” 我们都不说话了。一种梗塞状的难受劲从我们的心中慢慢滚动过去。 他说:“那就不吃?” 我说:“不吃。再见。” 这次我能肯定我的钥匙没丢而他把钥匙丢失了。 我立刻着手办明天离京的火车票。 毛同志陪我和票贩子老赵谈买黑票的勾当。我们三个人都坐在招待所肮脏的沙发上,面对从不走动的世界各国时钟。老赵长一北方男人的大脑袋,留寸头,齆着鼻子说一 口老北京话,满口舌头乱卷,句句理直气壮。找老赵买票的规矩是必须事先交纳手续费。到武汉的当日硬卧票,手续费五百元人民币。次日票,三百元。提前三天订票,一百五十元。提前一星期,一百元。 我说:“我要明天的。” 老赵说:“先交三百,明天按票价一手交钱一手交票。” 毛同志说:“你不能便宜一点吗?” 老赵说:“大婶,您当这是菜市场买萝卜大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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