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7/10页)
外国人再打进来,中国的银子就空了,大清国就完了!国家完了,咱们的票号,咱们的生意,也要完!你们今天这么高兴,就没有想过,这么好的生意,还能撑几年?” 在中堂里安静下来,只能听到致庸一个人那苍老的哭声:“国家都要完了,你们今天给我乔致庸赚回这么多红利还有什么用?我能吃它们吗?” 又是一年过去了,致庸更加苍老了,这一天他走出乔家堡,扶杖站在田头,举着那根单筒望远镜朝远方望着。他的身体已极为虚弱,皓发如雪。小栓和映霞陪着他,致庸回头问:“小栓子,你父亲死多久了?”小栓轻声道:“回老爷,我父亲他死了三年了。”致庸长叹一声:“你父亲他跟了我一辈子,我们说是主仆,其实是朋友,是伙伴走,咱们去你父亲坟上看看去。”“爷爷,今儿外头天气凉,您还是改日等天暖和了再去吧。”映霞道。致庸摇摇头,有点生气道:“胡说!我都走到这儿来了,还能不到长栓的坟上去看看吗?前天下了大雨,我就说,得去他们的坟上看看,别让塌了窟窿,雨水灌进去。走!”映霞一把拉住他:“爷爷,我说甭去就甭去,外头兵荒马乱的” 致庸一惊:“什么?外头又打仗了?还是又闹饥荒了?”映霞急忙改口:“没有没有,这几年天下太平,风调雨顺,没什么事儿,咱们还是回去。”致庸正要转身走,忽然眯细了眼睛,盯上了远处出现的一队灾民,大叫道:“那是什么?小栓子,快帮我看看,那是什么?我这会儿,用胡大帅给我的望远镜也看不清楚了!”小栓刚要回答,映霞暗暗捅了他一把,摆摆手道:“爷爷,没什么,您看花眼了,那边什么也没有!”致庸反复转动望远镜,叫:“胡说!那是人,怎么看着像是灾民!不对,那正是灾民!映霞,你这个混小子,干吗糊弄我,说那儿什么也没有?看我揍你!”他抡起拐棍要打,映霞早已跳开。致庸神情里一时注满了悲伤,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映霞,你为什么还站着,灾民又来了,赶快回去搬大锅,垒大灶,给灾民熬粥哇!见到这么多灾民,你怎么还在这里站得住呀!我打你这个不懂事的坏小子!” 映霞看他这般伤感,忙笑着道:“爷爷,粥棚早就开了,在村西头呢,您以为您让我当了家,我什么都不懂啊!”致庸松了一口气:“真开了?”小栓忙道:“老爷,孙少爷真的在村西开了粥场,要不咱去那儿看看?”“走”致庸要走,又站住:“不,我不去,我不去了,我这一辈子,看到的灾民太多了咸丰五年我见过他们,光绪我见过他们次数太多了,老天爷为什么这样待我,让我死的时候,还见到他们!”说着他又哭了起来。 乔家大大的银库里堆满了银子,致庸被映霞搀扶着,在银架中间慢慢走着。小栓提着灯在前面为他照亮。致庸用手抚摩着身边大笔的银子,突然问:“映霞,我们家里现在有多少银子?”映霞想了想,半开玩笑道:“爷爷,您非要知道吗?”致庸哼了一声:“怎么,我不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了吗?”映霞道:“爷爷,您当然是,我在家里,也就是个傀儡。”致庸有点不耐烦,又问了一遍:“多少,快告诉我。”映霞小声道:“两千万两。”致庸大惊失色,不相信地看着他:“两千万两?你把天下的银子都弄到咱们家来了?” 映霞看着他,叹口气:“爷爷”致庸接着又问:“国库国库一年收入多少银子?”映霞想了想道:“去掉给洋人的赔款银子,最好的年景,国库一年也就能收进去七百万两。”致庸又是一惊:“怎么,我们家的银子,顶得上两三个国库?”映霞点头。 致庸心中大惊,怒视着映霞。映霞有点害怕地看着他:“爷爷,您又怎么了?”致庸颤巍巍举起拐杖:“我打你这个坏小子,我们乔家,总共一百来号人,我们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你把这么多银子放到这里不流动,怎么为天下人生利?这么多银子放到你家里,你想吃它吗?”映霞连忙一闪,却见致庸已经颓然放下拐杖:“走走,扶我出去,这里让我头晕。”映霞赶紧扶他出去了。 夕阳慢慢落下,最后一片光焰似乎在筋疲力尽地收缩吞吐。乔家书房里,致庸忽然在旧抽屉里乱翻起来,叫道:“我的账,我的账在哪里?谁动我的账了?”映霞闻声跑进来:“爷爷,您的什么账?您就没管过账啊!”致庸不讲理道:“谁说我没管过账?我管过!去把二十年以前的那些旧账,都给我找出来,我要算账!”映霞生气道:“爷爷,二十年前的旧账,您这会儿还算什么呀?人家欠咱的,咱欠人家的,早就清账了!” 致庸瞪着眼:“不,我要再算算,万一我还欠了人家的账,或者人家欠了我的,不算清怎么办?我一辈子的旧账,要是算不清,我怎么死?”映霞看了他半晌,道:“好,我给您找去。” 没过多久,致庸面前就堆满了二十年前的旧账簿。他颤抖着手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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