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5/7页)
时总设法要向她露出一丝微笑。那些还在这条黑暗的尘土飞扬的大路上颠簸着被源源运来的人中,也有许多是她十分熟悉的;那些在面前奄奄一息即将死去而成群的蚊子还在他们血污的脸上叮个不休的人中,有多少是她曾经一起跳舞和欢笑过,曾给他们弹过琴、唱过歌、开过玩笑,抚慰过和稍稍爱过的啊! 她在一辆堆满伤兵牛车底层发现了凯里阿什伯恩,他头部中了颗子弹,差一点没有死掉。可是不去碰旁边六个重伤号,要把他拉出来是不可能的,她只得让他就这样躺着去医院了。后来她听说,他没来得及见到医生就死去了,也不知埋在什么地方。那个月被埋葬的人多得数不胜数,都是在奥克兰公墓匆匆挖个浅坑,盖上红土了事。媚兰因为没有弄到凯里的一绺头发送给她母亲留作纪念而深感遗憾。 炎热的夜渐渐深了,她们已累得腰酸腿疼,这时思嘉和皮蒂挨个儿大声询问从门口经过的人:“有什么消息?什么消息?"她们这样又挨过了几小时,才得到一个答复,可这个答复顿时使她们脸色苍白,彼此注视着默默无言了。 “我们正在败退。”“我们只得后退了。”“他们的人数比我们多好几千呢。”“北方佬在迪卡特附近把惠勒的骑兵队拦腰截断了。我们得去支援他们。”“我们的小伙子们马上就会全部进城。"思嘉和皮蒂彼此紧紧抓住对方的胳臂,以防跌倒。 “难道——难道北方佬就要来了吗?” “是的,太太,他们就要来了,不过他们是不会深入的,太太。”“别着急,小姐,他们没法占领亚特兰大。”“不,太太,我们在这个城市周围修筑了百万英里的围墙呢。”“我亲耳听老约说过:‘我能永远守住亚特兰大。'”“可是我们现在没有老约了,我们有的是——”“闭嘴,你这傻瓜!你是想吓唬太太们?”“北方佬永远也休想占领这个地方,太太。”“你们太太们怎么不到梅肯或别的安全的地方去呀?你们在那里没有亲戚吗?”“北方佬不会占领亚特兰大,不过只要他们还有这个企图,太太们留在这里就不怎么合适了。”“看来会受到猛烈的炮轰呢。"第二天下着闷热的大雨,败军成千上万地拥入亚特兰大,被为时76天的战斗和撤退拖得精疲力竭,他们又饿又累,连他们的马也得像稻草人似的。大炮和弹药箱只能用零零碎碎的麻绳和平带来捆扎搬运了。不过他们并不像一群乌合之众纷纷扰扰地拥进城来。他们迈着整齐的步伐,尽管穿着褴褛,仍显得意气洋洋,那么久经战火业已破碎的红色军旗在雨中猎猎飘扬。他们在老约的指挥下已学会了怎样有秩序地撤退,知道这种撤退与前进一样也是伟大的战略部署。那么满脸胡须,服装褴褛的队列合着马里兰!我的马里兰的乐曲,沿着桃树街汹涌而来。全城居民都蜂拥到大街两旁来向他们欢呼。无论胜也好,败也好,这毕竟是他们的子弟啊! 那些不久前穿着鲜艳制服出发的本州民兵,如今已很难从久经沙场的正规军中辩认出来,因为他们已同样是浑身污泥、邋遢不整的大兵了。不过他们的目光中有一种新的神色。 过去三年他们为自己没有上前线去而作的种种辩解,如今已通通忘记了,他们已经用后方的安逸换来了战场上的艰苦,其中有许多已抛弃舒适的生活而选择了无情的死亡。尽管入伍不久,他们现在已成了老兵,而且还很自重呢。他们从人群中找出自己的朋友,然后骄傲而又挑衅地注视着他们,他们现在能够昂起头来了。 乡团中的老头和孩子在大队旁边行进着,那些灰白胡须的人已劳累得几乎挪不动腿了,孩子们则满脸倦容,因为他们被迫过早地肩负了成人的任务。思嘉一眼皮见费尔米德,可是几乎认不得了,他的脸被硝烟和污泥弄得黑糊糊的,辛劳和疲乏更使他显得神色紧张,苦不堪言,亨利叔叔跛着脚走过去了,他没戴帽子,头从一块旧油布的洞里伸出来,就算披上了雨衣,梅里韦瑟爷爷坐在炮车上,光脚上扎着两块棉絮。但是无论怎样寻找,思嘉也没有找出约翰威尔克斯来。 不管怎样,约翰斯顿部下的老兵仍然以过去三年来那种不知疲倦和轻快自如的步伐在行进,他们还有精力向漂亮姑娘们咧嘴嬉笑,挥手致意,向那些不穿军服的男人抛出粗野的嘲弄。他们是开到环城战壕中去——这些战壕不是仓促挖成的浅沟,而是用沙袋和尖头木桩防护着的齐胸高的泥土工程。它们绵延不断地环走着城市,每隔一段距离有个切口,上面耸立着红土墩,正在等待战士们进来驻守。 仿佛在欢迎他们凯旋归来。人群向部队欢呼,每个人心中都怀着恐惧,但是既然他们已了解真相,既然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既然战争已打到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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