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暗恋太子妃 第51节 (第3/3页)
他卸了沉重的冠,只留一根犀簪,束起乌黑的发。那件披在肩上的玄狐大氅不知何时滑落了,露出一身绯衣单薄,衬着他苍白沉静的睡颜。 这副样子不似矜贵的皇太子,倒似寻常百姓家未及冠的少年,懒洋洋地在黄昏的学堂里偷睡一觉,堂里的炭火毕剥作响,秋日的时光无穷无尽。 霞光漫卷到他的身上,拖出一个长长的影子,落到她的足边。 她长长叹了口气,把那个食篮放到他身侧,走过去替他披好了那件大氅。他在簌簌的衣袍声里察觉到动静,但是似乎并不想从梦中醒来,只低低咳嗽一声,支起一只手,掌根轻轻抵在额上,慢慢又睡熟了。 离开时,姜葵站在门口回身,望了他一眼。恰有微风自身后来,吹动她翩跹的发和他深绯的袍,两道影子似在霞光里无声地交织到一处,彼此缠绕,无法分开。 谢无恙睁开眼睛,蓦然看见她,一时怔住:“夫人?” 他满含着困意看她,思绪仍是一团朦胧。许是因为将将睡醒,心底有根绷紧的弦忽然一松,他茫然未经思考地说了句:“我倦了。” 他呆愣了一下,立时补充道:“雍州牧……真的很难当。” “我知道。”她轻声说,“辛苦你了。” 他少见地抱怨了一句,她少见地安慰了他。 雍州牧是岐王谢玦觊觎多年的实权,却是谢无恙推脱不掉的责任。 长安有京兆万年两县,雍州牧之职又在两县县令之上,掌管京城内大小政务,关系到错综复杂的各方势力。 这实在是一个难做的官,稍不留神便会牵动世家大族的利益,其中要调停斟酌之事极多,犹如砌一堵墙,各方面都要抹匀。 雍州牧常由亲王或储君担任,因为他们的身份贵重,足以力压不少强势的世家。令储君担任此职,是一种对其治国能力的锻炼。能在这一官职上做好,便初步有了监国之能。在大多数人看来,这是给皇太子日后为帝铺就的路。 然而,即便旁人并不知情,皇太子本人却知晓,他的父皇并没有日后让他继位的意思……这对父子心知肚明,皇太子寿不过二十,已是御医的定论。 如此,任命皇太子为雍州牧,其实只是把他推上权力的风口浪尖,替他的父皇为刃为盾罢了。这是最为切要的官职,也是最为危险的位置,受万人瞩目,亦受万人窥视。 但这也是储君的职责所在。 谢无恙逃避了很多年,终于有人执着他的手,拉着他一步步向前走。 “困了的话,就睡一会儿吧。”姜葵对他说,“我们回宫。” “好。”他温顺地回答。 那日起,他重又搬回了她床边的那个小榻。深夜里繁星起落的时候,他偶尔会从梦中醒来,偏过脸去看在身边沉睡的少女。 她睡熟的时候,脸颊上有一点微微的红,长而卷的睫羽耷拉下来,有光自远方来,投落一团温柔的碎影。 “多谢。”他轻声说。 风吹走他的声音,落在她的耳畔。 - 姜葵学了十日枪。 她忙得昼夜不停,清晨在酒坊练枪,午后回东宫处理庶务,晚上去书坊会见祝子安,深夜还要被师父狠狠鞭策。她每每累得回宫便倒头就睡,连跟谢无恙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她每日与他一道出门。他去雍州牧府,她去东角楼巷。一个走宫门,一个翻宫墙。两人一齐用早膳,互相匆匆道别,各自忙碌各自的事,而后在深夜里各自入眠。 姜葵每晚回来的时候,谢无恙已经入睡了。床边案几上放着一碟冻酥花糕,一盏琉璃灯搁在一旁,摇曳的灯火照得瓷盘上的糖霜一闪一闪,仿佛有几粒小星跌落其间。 她坐下吃掉那碟糕点,洗漱更衣完毕,回到寝殿内熄灭灯火,替睡在榻上的人拢了拢被子,翻身到床上沉沉入眠。梦里有淡淡的香气,不知从何处而来。 直到第十日晚,临近朔日,天幕漆黑不见月,偶有星光流泻。 姜葵在她的枪上缠满白麻布,捆成一个长条形的包裹,再以一根帛带扎在背后。 谢无恙此时尚未回宫。她留了一张字条,写了句“今日不归”,而后轻轻推开窗,翻身而出,按照约定前往东角楼书坊。 说书先生柳清河为姜葵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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