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王谢 第7节 (第4/4页)
击破张英,事业克定。 这是举孙坚之妹的例子为王琅领兵铺路,用的就是近百年内真实发生的案例,插话时机也非常巧妙,比王琅自己准备好的说辞效果更好。 王琅不由抬头去看,发现曾经在相府见过这名朱衣青年,知道他是庐江人何充,与王家往来频繁,很受丞相王导赏识。 实则何充的母亲曹氏是王导妻子的姐姐,妻子是太后庾文君的妹妹,和王、庾两家都有亲戚关系,在朝中发挥着调节王、庾之争的作用。 以关系亲疏论,何充是庾氏的女婿,与庾氏关系更近,但从政治立场与个人偏好上,何充更倾向于王氏,王导也对他亲近有加,只要何充在场,基本都会把自己身边的座位留给何充,与他同坐一席。 如果王琅没记错,他后来主政的名声很好,不是清谈误国的那类名士,现在应该在朝中任给事黄门侍郎,和王悦的中书侍郎一样,是五品官中特别清贵显要的职务,想不到竟然出现在会稽。 她一边在心里推测建康的局势,一边向何充回道:“今人蹑古人之肩,固当有胜于古人。” 何充品赏了一番她的回答,露出笑容:“天才卓出,当其所得,莫能夺也,难怪能行古人未行之举。” 晋人喜欢天才,认为最上乘的才华来自上天授予,非人力所能企及。如开创正始玄风的王弼,弱冠即有高名,病逝时年仅二十三岁,治学的开创性见解却照亮了魏晋学界,为《周易》、《老子》所做的注解直到唐朝还被认为冠绝古今,难以超越。 有他这位身份特殊的名士给出肯定,其他人也就错失了表达质疑的最佳时机,只能等待王舒的决断。 而王舒虽然屡次执掌军府,以主将身份正面指挥作战的情况却还是第一次,心里并不是很有底气。 王琅与王允之私底下那些小动作他多少知道一些,再加上联panpan想到何充那句“”天才卓出,当其所得,莫能夺也”,便决定先冷处理这件事,等在临海县平乱的次子王允之回来再让王允之管她。 于是王琅很顺利地在御亭留了下来,所率私兵编制保留,和前义兴太守顾众的私兵驻扎在一起——顾家和王家交好,嫡支继承人在王导的相府做属官。 晋人对女子的才华接受良好,何充举的例子不是个案,而是多有发生的情况。 如辛宪英“聪明有才鉴”、“算无遗策”,父亲、弟弟、儿子遇到大事都先问她看法,对她言听计从。夏侯徽“雅有识度”,对司马师“每有所为,必豫筹画”。孙坚之妻吴夫人“助治军国,甚有补益”。 何充在军帐里帮王琅说话,一方面因为他有心卖东军主将王舒一个面子,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心里真的这么想。 王琅几次拜访他,他都跟王琅谈论时事,拿王琅的回答与时贤的观点对比,评估王琅的才能,越试越是满意,主动推荐王琅进入军帐以备咨议。 有看不惯这件事的属官讥讽他,说过去王弼年未弱冠,唯独何宴特别推崇他,何充是在东施效颦。 何充和何宴不是同族,王琅和王弼也不是,只是姓氏上刚好都是何、王,而且都是何推崇王。说他东施效颦,当然就是说何充识人不明,远不如何宴。 而何充作为当世名士,词锋锐利是基本功,听到以后眼都不眨:“你们自然不需要效仿其他人,恐怕过去洛阳城中不识王弼之才的正是你们吧。” 这是嘲讽对方连名声都不配留下,是有眼无珠的庸人。 在座中人或许没有他那样的捷才,但对这种言辞交锋听得多了,一瞬间就能判断出双方辞藻的高下,知道辩不过他,便把矛头重新对准王琅。 而王琅话不多,只有在父亲王舒询问她时才肯开口陈述自己对军情的判断,每次都判断正确,但只字不提应当如何应对。 于是本来恨不得捂住耳朵不听她说话的官员们又不免暗恨她说话太少,让早就看好她的何充大为快乐,私下里对弟弟何准说:“小王不言,言必有中,要赚军功,可以相信她的话。” 这样的日子过了小半个月,王允之镇服趁机聚众作乱的山贼,从临海县返回御亭。 # 王琳琅初至御亭,声犹未显,何次道独雅重之。浙东僚属有讥云:“向者王辅嗣年未弱冠,而何平叔独推之〔一〕,今何推小王〔二〕,欲东施效颦欤?”何对曰:“不识辅嗣者,正卿辈耳。”后果冠绝当世。 ——《语林·识鉴第七》 笺注:〔一〕王弼,字辅嗣,山阳人。何宴,字平叔,南阳人。两王、何非同宗,恰同姓耳。〔二〕琅与兄允之俱有名,人称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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