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会试高中 (第5/6页)
。而且管干珍平日为官,多致力于水利漕运之事,经术虽也精通,这一两年却有些生疏。 管干珍看了一眼那人,道:“是吏部的关芝田啊,我看这卷子上,这个‘荐’字,还是你所写呢。他用语生僻,又不止这一处,你便是解释清楚这一处,我看这后面,还有好几句不得其解呢。” 这位六品官员名叫关遐年,字芝田,听管干珍如此批评这份卷子,也不生气,说道:“管大人,这卷子在下看过的,虽然用典不少,可语言流畅,绝没有因为用典误了行文之事,故而在下予以举荐。若是管大人觉得用典生僻,就要予以黜落,下官看来,有些因小失大。” 管干珍仍不信服,又把后一篇五经文看了一遍,道:“那你说,这一句‘兼具正采’又是何意?” 关遐年道:“国朝惠半农先生,曾著《礼说》一部,其中有四正四采一说,诗云‘四正聚举’乃是古时射礼,卿士大夫必尽之仪。《春秋繁露》有‘白藻四丝’一句,四丝便是四采,指的乃是服章之制。故而‘兼具正采’一句,所指当是礼仪齐备。以正采代指礼仪,下官认为,并无不可。而且此文重点虽在《尚书》经义,可若能兼通礼经,以《礼》释《书》,也正合皇上兼通五经的意愿。”惠半农名惠士奇,是清代学者惠栋之父,生活在康熙、雍正年间,乾隆初年去世。所著《礼说》亦是汉学名作,只是流传不广,故而在考场上使用的人不多。 铁保也凑过来,看了一遍那篇文章,道:“嗯……正采,若是按这个意思,这句话便说得通了,不错不错。” 管干珍又问道:“那这句‘不逾辰漏’,又作何解释?” 关遐年道:“这一句,下官想着,应是出自顾亭林《日知录》,所谓‘乐不逾辰,宴不移漏’,指的乃是古时饮宴,需依礼而行,不得纵欲而为。管大人再看这一句,可是说得通了?” 管干珍看着卷上这一句话,果然将“不逾辰漏”解释为“节制”之后,前后即可贯通,又问了数处,关遐年仍一一对答,无论刘知几的《史通》,还是马端临的《文献通考》,都是信手拈来。王杰听了,也不禁连连颔首,敬佩他学问渊博。 管干珍眼看之前不解之处,一一为关遐年解释清楚,也在心中暗自钦服,但口头上却仍坚持己见,道:“王中堂,这些语句若依关主事之言,确是不错。可在下认为,会试选取的,乃是真才实学之士,而非寻章摘句之儒。在下不敢决断,还请王中堂裁定。” 关遐年也答道:“王中堂,下官以为,这文章,并非所谓的寻章摘句。其中立意深远,言辞通畅,主笔之人,心中自有丘壑,未必便不是真才实学之人。况且他所用典故,也并非寻章摘句之人随意可得。故而这个‘荐’字,在下不愿改去。” 王杰眼看二人争执不下,也转向铁保,问道:“冶亭,这三篇卷子,你如何看?” 铁保素来为人和气,但和气之余,未免有些犹豫不决,遇事优柔寡断。此时看诸人相持,早已渐渐犹疑,失了主见,便笑道:“其实在下觉得,管侍郎和关主事之言,都有道理。可这主笔之人,究竟是寻章摘句,还是真的饱读诗书,看这三篇文章,却也……却也不能下定论啊。不如……不如在下也全听王中堂做主,如何?” 眼看两名副主考都没有自己的主意,王杰也清楚,自己就是最后决定“秋”字三十七号考生命运的人。也不禁一阵苦笑,又翻过其中一篇策论卷子,看了起来。忽然,眼前出现了这样一行字: “惜康成失解,度不可求,后世常因循耳。” 王杰记得清楚,自己那日与钱大昕、纪昀等人在一起交谈之时,钱大昕曾以一册《考工记车制图解》相赠,其中论及车辀(古时车的一种部件)之时,曾有这样一段话:“《考工记》虽无明文,必有互文见义之处……记者安得不示人以定法乎?要知记文本自简明可据,自郑康成氏失解之,而其度不可求矣。今且依郑注述之,其误可见。” 他当时看了,只觉著书之人,虽看似轻狂,不畏古人古注,可前后用典推论,无不一一齐备,实是个严谨有度之人。故而此次出题,也将《考工记》车辀一事,略改动了些,列于策论之下,不想此处竟有这样一句话,与他所读几无二致。 这时王杰看了,也不免沉吟道:“莫非便是那人……”这《车制图解》问世不久,其他学子自然难以引用此书作答。 铁保见王杰略有所思,也问道:“王中堂,这策论可有不妥之处?” “并无不妥。”王杰看罢策论,心中也已经有了想法,道:“冶亭、阳复、芝田,这几篇文章,我已有了想法,即便与各位不同,也请各位不要怪罪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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