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官哥不分家 (第5/8页)
说是章生一、章生二兄弟俩造青瓷,各有成就。哥哥忠厚,瓷器卖得好,弟弟顿生妒意,就抓了一把黏土搁在釉缸里,这样开窑后就会使釉面开裂。本来开裂了是个缺陷,没想到被推到极高的地位,反而卖得更好了。还有一种说法,就是弟弟在开窑前往里泼水,使釉面炸裂。这些实际都是一些外行的说法。外行不知道烧造的工艺,这个工艺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哥窑的这种缺陷,被文人赋予一种美的追求,叫缺陷美。我在《家具篇》中讲过,审美的最高层次,就是我们所说的这种非常态的、病态的美。缺陷美被推到至高无上的地位,哥窑就在这样一个地位中诞生了。 哥窑的第二个特征是紫口铁足,官窑也有这个特征。明代曹昭在《格古要论》中说:“旧哥窑色青,浓淡不一,亦有紫口铁足。“曹昭是松江人,就是今天的上海市郊区。《格古要论》是一部非常重要的关于古董的文献,在明初成书。 我们刚才讲了,哥窑有开片,官窑也有开片;哥窑有紫口铁足,官窑也有紫口铁足。那么有没有可能它们是一种东西呢?有人确实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在南方的吴语发音中,官、哥不分,北方人听起来都一样。吴语中管官窑叫“guoya“,北方人听起来就是“哥窑“。所以有人认为它们本身就是一种瓷,就是宋代的官窑,因为南北方语言上的误差,被人为地分成官、哥两种窑口。 第二个疑问:有学者认为,哥窑不创烧于宋,而创烧于元,只是仿宋官而已。换句话说,他认为哥窑是元代人仿宋代人的瓷器。这种说法的证据是哥窑最早的记载就在元末明初。元末孔奇的《静斋至正直记》:“乙未冬在杭州时,市哥哥洞窑器者一香鼎,质细虽新,其色莹润如旧造,识者犹疑之。会荆溪王德翁亦云,近日哥哥窑绝类古官器,不可不细辨也。““乙未冬“,指1355年,元至正十五年,在杭州的市场上买了一个香鼎,是“哥哥洞窑“的。看着挺新,但又觉得像旧的,看到的人很疑惑。正好碰到一个老头儿叫王德翁,他说最近哥哥窑烧得特别像古官窑,得仔细看,好好辨别。 那么,从这段记载中,孔奇认为哥窑是元代晚期出现的仿品。但我个人不这样认为,我认为哥窑还是宋代的,不是元代的。原因有这么几点:第一是造型。我们能看到的哥窑跟官窑的造型,没有大的区别。没有看到一种极特殊造型的哥窑,超过历史的局限。没有一件元代造型特征的哥窑,存世的哥窑都跟宋代的造型一致。 第二是釉色。哥窑的釉色不符合元代人的审美观。元人尚白、尚蓝,对官窑、哥窑这种青瓷不感兴趣。 第三是背景。元人喜欢金戈铁马、驰骋千里的感觉,并不喜欢宋人小桥流水的感觉。从这种大的社会背景中判断,我觉得元代复制宋代的瓷器,可能性非常小。 哥窑的存世量比较大。雍正乾隆时期大量烧造,我们碰到的哥窑大部分都是清代仿制的。我早年在现在的北京古玩城买过一个。那时北京的市场不像现在这么完备,当时还是铁丝网围着的木板房。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转了一圈,什么都没买到。临走时,有个妇女抱着孩子冲出来,跟我说:“马先生,我这个瓶子你还是要了吧。“因为我刚才看了一眼,嫌贵没要。她说:“我便宜你点儿,你也多出点儿,你就要了吧,我们在这儿生活挺不容易的。“在那种情况下,我买了个哥窑小瓶。 后来发生的问题,跟我的想象有点儿不大一样了。我那天逛市场的时候,是借了别人的一个书包。当时对艺术品的珍视程度也不像今天,今天买什么东西都很郑重地包装起来,当时都很随意,拿张报纸一裹就搁书包里了。我背着书包出来,在马路边准备打车的时候,突然觉得肩膀一松,书包就掉地上了。由于书包不是我的,我不知道它背带中的缺陷,一个半圆的铁环从背带里褪出来了。当时我清晰地听到一个很不吉祥的声响,但也不是很惨烈。我坐在马路牙子上,也不敢打开看,就坐在那儿垂头丧气。我记得有个人过来跟我说:“打开看看,打开看看。“然后我捏着那个包着的报纸,就听见咯吱咯吱的声响。哥窑很有意思,在恰到好处的振动下,没有碎,但摔酥了。后来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搁在我家的柜子上,多少年我都不敢碰它,每回拿都觉得它要散了。 从这件事上我们应该知道,一件文物得来不易。那件哥窑,我算了算,在二百五十年以上,让我不小心弄破损了。所以说得来不易,一定要小心。今天说起来好像跟个笑话似的,可我当时就是一头大汗坐在马路边上。我后来做了很多假设:如果多包几张报纸;如果不是拿别人的书包;如果拿一个盒装上;如果抱在怀里,都不可能出现这个问题。可恰恰所有的假设都没做,不幸把它伤害了。这件事对我后来有很大的好处,就是每当我买到一件东西时,都特别小心,生怕在手中有个意外。教训是个人的,经验是大家的。 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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