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千里追凶 (第2/2页)
在她发作的前一刻,伴随着屋瓦破裂的清脆声响,一团赤色坠火掠过两人之间。 屋顶投进一道微弱的光,随即整个庙里都变得灯火通明。并非是那条微弱的天光,而是那团熊熊燃烧的、如熔岩般的烈火,在触地的一瞬轰然扩散,如一滩迸溅的血水。 一切都燃烧起来。不知哪处的锁链被击中,困住她的那部分也松散下去。在将火焰的热量传来之前,它们便被剑气打落了。 “提前划去生死簿上的名字,‘那位大人’会不高兴吧。” 是十分柔和温软的嗓音,以至于她一时分辨不出是男是女。 来者不知何时伫立在神龛之上。 抬眼望去,一双玄木红带的木屐,一袭黑底丹纹的浴衣,与一面乌发殷色的脸庞。 是位姿容姣好的男子。 得到这样的结论,并不是根据声音或是相貌推论的……而是那股浓烈馥郁的妖气。 是十分强大的、男性的妖怪——她做出这样的判断。 但不得不说,他的容貌实在太具有欺骗性。嫣红的凤眸眼角微挑,右目下方轻轻缀着一枚泪痣。如夜色般深沉漆黑的长发像是吞噬了世间所有的光芒,连焰火也无法得以映衬。这头青丝不知多长,与同样极暗无光的浴袍融为一体。衣摆上印着大片的朱红图样,也不知是花还是火,纹路恣意跋扈,狂狷凌人,仿佛是有生命的什么,在布料上蜿蜒游走。 他单手端着一支白生生的、纤细的烟杆,也不晓得是什么材质。 “……啧。” 莺月君发出不满的咋舌。他接着道: “长夜哥哥还是一如既往地热衷于……狗拿耗子。” 那妖也不恼,只是浅浅一笑,垂下眼睑,如呵气般的烟霭自齿边袅袅逸出。 “嗯……可这耗子却不服规矩,吃了不该吃的粮米,是要惹主子生气的。” “……少拿那位大人来羁着我。” 话随时这么说着,莺月君的面色与强调都少了些许气势。她是察觉到了。 “随我走罢,莫要再惹是生非了。” “慢着!” 眼看这妖怪要将那歹人带走,她如此厉声大喝。 男人侧过脸,她却分明从那骄异的眉眼间看出了轻蔑。 “何事?” “你不能带他走!他扣押了我的师父,雪砚宗的宗主……他待我视如己出,我曾答应过师门上下,不查明师父的下落,我誓不回谷!” “你捉了人家的师父?”他转头问他。 那顽劣的孩童只是笑,却不言语,那副嘴脸真是讨厌至极。 “……这样啊,他抓了你们的掌门人,是不好。这可真教人苦恼,但是……” 烈焰灼灼燃烧,在这火势簇拥之间,男人深吸一口烟,神情忧愁而困惑。 可很快,随着一团白烟徐徐变幻,那样诚挚的表情在顷刻间如作云散,继而转变为浓烈的嘲讽与恶意。 “与我何干。” 他一字一顿地说。 她的面色瞬间变得铁青,虽料到此人口中吐不出好话,却不曾想是这样恶毒的态度。她不再废话,微调站姿准备强取豪夺。然而这细小的动作很快被对手所捕捉,在她出招的前一刻,一团比先前的坠火更加炙热的蓝黑之焰迎面袭来。 那人怕是发了狠的,空着手的那只白皙的臂上,蔓延出细长破碎的纹路,蓝光如岩浆般流淌萦绕,于手心凝聚成耀目的苍蓝色。在此刻,他的眉间浮现出一朵鲜明的朱红花钿,状如莲华。 莺月君料想,她定是要被重创了。 然而,火光散去,他们分明看到了有一面盾,抵挡在她的身前。 ……不,不是盾。但那伞桶里的,却果真是伞。 “嚯,这伞可有什么玄机?”莺月君问他。 “……那只是把普通的伞罢了。” 平平无奇的、素色的油纸伞,染着吹雪风浪的寻常纹样。 伞是普通的伞。 伞下有何玄机,就不好说了。 “……哈哈哈,有点意思。” 男人忽然发出簌簌的笑声,如夜间交错婆娑的枝叶般清爽,与这片火海的景色相比是如此格格不入。他眉间的花钿黯淡下来,褪了色,已经看不出痕迹了。 在她冲上去的刹那,一面火墙平地而起。她本能地向后撤步,以伞掩住了迎面而来的热浪。待她感到温度降下些许的时候,她迅速合起了伞。 她一个人在这儿。 哪里还有什么火墙。环顾四周,连颗香火似的火星也不曾见到。遍地剩下的,只有先前与莺月君对决时打碎的杂物桌椅,与半面摔得稀碎的佛头。 她不应一个人在这儿。 因盛怒而颤抖的手仍紧握着。她深吸一口气,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面颊。在努力平复心情后,她推开残缺的庙门。 丝丝凉风迎面袭来,三三两两的雨滴轻吻在她的脸上,那处被锁链击中的痛感也减轻了些许。 举起伞,她默不作声地漫步在这轻柔细雨之中。 很快,这孑然一身的影子,就消融在道路尽头的朦胧雨雾之中了。夜厌白的白夜浮生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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