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叹茶 (第2/2页)
他在温亭上高中后便辞了在季家的活,到一小饭馆当厨子,轮班制,早上十点到岗,下午六点下班,恰好能给温亭准备早晚饭。 季家的佣人说没见过人,温国安满脸愁云,外面雨很大,不知道温亭这小子能跑去哪,他跺跺脚,拿着雨伞往外走,突然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温国安赶到病房门口时见书店那牛老板披着件雨衣坐在走道椅子上,一见到自己便疾步上来拉住他手臂,“你你你快看看你儿子!” 他隔着病房见里面两三个医生护士,温亭躺在床上被绷布缠了满头,胳膊和腿打着石膏,一动不动。 “这行为太恶劣了!”他听牛老板愤愤道,“你是没见到他倒地上那样子,吓死我了,满身血,我还以为......” 牛伯看着温国安僵硬的脸,收了声。 后来据牛老板回忆,那天晚上他关了书铺开小摩托回家,街上无人,经过一个巷口时却听到有流浪猫在叫嚷,他无意识瞥了一眼,看清地上趴着个人,身下的水泥地被染成血色。 他心一紧,慢慢凑过去,虽然那人被打得鼻青脸肿,但他还是一眼认出是温亭,温亭脸色死白,双眼紧闭,如果不是他凑过手指还感受到微弱的鼻息,他真以为温亭已经被打死了。 温国安无法相信床上躺着的是自己的儿子,硬是要闯进病房,看清后握着温亭的手不肯松开,医生说什么都没了魂似的点头,签住院单的手哆嗦得握不住笔。 他坐在床边整夜没合眼,天亮时才把头埋到温亭的被子上,佝偻着背,微微发抖,脑中一片空白,只希望儿子能醒过来。 温亭高烧不退,昏迷了两天终于睁眼,温国安见他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环顾四周,而后看向窗外,嘴唇干裂,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爸,我想离开云市了。” 那条老巷监控坏死,警察调了周边几个路口的监控才找出肇事者身影。人被打成这样,几个黄毛小子却只被拘留教育几日,一群惯犯,出来照旧横行霸道。 温国安心中不忿,发现银行卡里汇入一笔大额款项,户名陌生,像是代发,但那张卡他一直作为工资卡使用,他大概能猜到是谁。 他到季家找人,还没进门口便被人拦下,主人家人影未见,让人传来一句简单的“空口造谣”,说念在旧情尚不追究,但再闹就警察局见。温国安不怕见警察,他只要一个道歉和公道。 但温亭不愿回忆当天的事,也不肯再提,稍一想起就恶心干呕,一心要走,说云市很不宜居。 父子俩急匆匆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走得太急,温国安先到榕城的亲戚家落脚,此后正式在这个多雨的城市定居。 起初温国安并不习惯,时常吐槽水土不服,温亭却适应得很好,生活和学习与往常无差,似乎并未被这无妄之灾打扰到,照样没心没肺地和温国安插科打诨。 温亭的不正常是不露声色的,虽然细微,但温国安能发觉得到。 比如温亭每晚照样为作业抓耳挠腮,但温国安经过他房间时常常见他对着书桌上的摩天轮摆件发呆,察觉到自己的目光后才埋头动笔,直到某天书桌上再也没有摩天轮的身影。 温国安给他收衣服时渐渐发现温亭的衣服都变成领口高的款式,温亭将后颈遮得严严实实,他知道温亭的小心思,不忍心戳破。 再就是,温亭不再乐于外出,除非上学和给温国安跑腿,成日在家里窝着,一会儿说外面太热或太冷,一会儿吐槽雨水太多,总有不出门的道理,直到家里养狗后才多了一项遛狗的外出日程。 温亭闹腾的性格总算沉稳下来,但不是以温国安希望的方式。 他来榕城以后需要面临很多新的改变,这对于年纪稍大的他来说有点吃不消。 两人默契地没有再提起云市的那个雨夜,一晃眼七年过去,那场闹剧的影响被堆叠的平凡琐事冲淡,当年未出场的主人公却又姗姗来迟登场。 “爸,你盯着这茶干嘛?掉狗毛了?”温亭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眯着眼靠在沙发上,任由大狗往自己脸上乱舔。 温国安不搭理这傻小子,又听到温亭装模作样对空气说话,“季之木怎么不见了。” “一起床就找什么鸡啊猪的,看看你那鸡窝似的头发。” 温亭理了理头发,字正腔圆道:“我问的是季之木。” “人有事先走了。” “这么突然?” 温亭拿出手机给季之木发信息:[吃早饭没?] 那边很快回复:[嗯。] [很急的事?雨很大,开车小心。] 那边依然是同样的回答,温亭想了想,说:[我爸昨天说话很冲,不用放在心上,他吓唬你的。] 季之木没有回话,温亭听到温国安叫了他一声。 “下次见到他时把这个给他。” 温国安给他递来本一指宽厚的笔记本,温亭翻开,里面写满密密麻麻的烹饪心得和个人总结的要领。 温国安给大狗梳毛,淡淡道:“虽然有点基础,但一板一眼,背书式的烹饪,欠点火候,慢慢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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