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士谦的记忆1 (第5/12页)
回家住了?跟老婆一块住了?” 蒙士谦叹了口气,把宿舍钥匙放到了南云峰手里:“哥,这宿舍还是你当初为我弄的。就再麻烦你帮我退了,或者你进去住也可以,东西都现成的。” 南云峰接过了钥匙,盯着钥匙孔看了一会,又问:“以后,我有机会送你回家吗?” 蒙士谦说:“当然的。可是哥,我家离你家远,你没必要跑这么远路。” 南云峰突然笑了一下,这次笑得自然了:“回家里,还是要和老婆好好相处的。” 后面不讲了,蒙士谦跟着蒙父回了家。第二天上班出门,一走出楼栋,蒙士谦就见南云峰在一排自行车前等他,一看见他,南云峰笑着同他招手了,让他坐车后座子上,带他去厂里。 蒙士谦问:“哥,你过来好久?” 南云峰说:“刚刚。你与老婆相处得还好吧?” 蒙士谦就把夜里发生的事讲给了南云峰。南云峰听了,盯着车踏板说:“你真不喜欢她,也不要整天置气着对待人家,毕竟是女人,…我听着,这也是个贤惠的好姑娘。” “我就是不愿意!不愿意!我这辈子都不会要她!”蒙士谦心里窝囊,火气大清早又上来了,大喊大叫起来。南云峰撤了脚支架,让蒙士谦坐后头,骑上去出发了。走过一段不太平的路,车子颠晃得厉害,南云峰就说:“士谦啊,路不好走,你可以扶着我。” 蒙士谦的手扶住了车座子,又和南云峰倒起了苦水… 后面一日日,南云峰都这样蹬着那辆凤凰的洋车接送蒙士谦。每日的接送,成了蒙士谦固定把对阿琴的反感和厌恶情绪发泄的时间,而温厚寡言的南云峰,成了蒙士谦的情绪垃圾桶。后来在一个天边翻滚闷雷的清晨,蒙士谦在车后对南云峰说了父亲总强迫他去和阿琴扯婚姻证的事情。车子猛地闸住,蒙士谦一下子撞到了南云峰的背上。 “哥,咋了?” “没啥,脚突然打滑了…那你啥时候和阿琴去扯证呢?” “我扯他娘的腿。我说过我不要她的,我爹就算按着我的头,我也不要她。” 车子又蹬上接着走了。南云峰便劝他,说你这样整天不把人家当成老婆,人家心里难受的。人家满心都是对你的好和关照,你都不领情,也不在乎,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哥,连你也这么说我!” “我实话实说而已。” “那换了你呢?要是突然有个素未谋面的媳妇儿放到你家里,你能接受吗?” 车子转了个弯儿,南云峰减速了:“我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哪有姑娘看得上我。何况,我心里也存不下别人。” “这简直是胡说的。哥,你要不是因为左眼,相貌比我排场得多。你一直没和女的处过对象?大革命时候也没有吗?” “…处不动。我嘴笨,不明白怎么讨喜欢的人欢心,革命时候,我家里又乱作一团,也没有心思处对象。士谦啊,你还不明白,阿琴这样的好姑娘打着灯笼也难找得到,你要珍惜。” 蒙士谦嘟囔起来:“哥,你要看得上她,我把她送给你好不好?我从来没碰过她。她那种女人,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送给你了她也不敢有怨声的。” 车子又闸住了,是到了厂子旁的车库里。南云峰把蒙士谦撵了下来。 “你怎么能说这种不是人说的话!” 南云峰的脸在车库的晦暗里显得惨白瘦削,那只毁掉的眼睛,好像在暗处自动生长出来,迸射出愤怒的光。 “我开玩笑。而且我也没说错吧。” “你放屁!我左眼没了,你难道跟我一样也瞎了眼了?连你身边谁对你好你都感觉不到!” 车落了锁,南云峰先一步走了。蒙士谦觉着他小题大做,心里暗暗琢磨起南云峰突然生气的原因。他性格一向敦厚,怎么说两句娶老婆的玩笑话就突然急眼了? 这一天,南云峰不和蒙士谦说话,蒙士谦也不找他。工作时候蒙士谦偷偷看南云峰,发现他也没啥变化,还和以前一样闷头做事,而且他也趁着闲余偷看蒙士谦。中午饭时候,南云峰举着饭盒来找蒙士谦,蒙士谦刻意躲远他,和别的工友坐一起吃了。看南云峰一个人落单,打了饭菜在食堂边角默默吃,蒙士谦心里又觉得不落忍。 他突然意识到一点:他虽说只和南云峰走得近,但如果离了南云峰,也还可以装作融到众人之中,可南云峰离了他,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没人管也没人问。 转而开始回想这些日子南云峰对他的劝导。他身上戾气极重,全都是坏思想,自己一味地抱怨发泄时,可否想到过南云峰的感受呢?他说什么“送阿琴给南云峰做老婆”时候,可否考虑过南云峰脆弱的自尊心呢? 又想到阿琴。他蒙士谦不是不明白阿琴是好姑娘,但他就是心里有一道跨不过去的坎儿。他老觉得,接受了阿琴,就是像在大革命时期一样被动接受了命运给他的安排。讨厌阿琴,已经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成了一种情感的惯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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