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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因为他看到段小恩正坐在病床上,低下惨白的面庞,手指死死抠着床单。而闻驭静静站在不远处。 段之随原本下午到,然而遭遇航班延误,直到傍晚才落地K市。他一下飞机就接到闻驭电话,连行李都没放便直接赶赴医院。 段小恩刚从昏迷中苏醒不久,也不知闻驭跟他说了什么,病房里的气氛颇为压抑。 “既然你哥来了,那我走了。”闻驭说。 段小恩仍然垂着脑袋,对闻驭的话语没有做出反应。闻驭收回目光,没再说什么,自顾自转身往外走。 他走出病房,一边打电话一边往楼梯方向走。 方青宜仍然不接电话。 后头有人追过来:“闻驭,你稍等!” 闻驭停住脚步,冷冷转过身。 “这段时间麻烦你了,”段之随赶到他面前,口吻充满歉意,“小恩他确实是……” “他今天——”闻驭打断,“试图在我妻子面前自杀。” 段之随一愣,表情变得复杂。 闻驭丢下话,不加掩饰表达出不愿再与段之随交谈的态度。段之随嘴巴张了张,到底识趣地咽下了原本打算说的话,伫立原地目送闻驭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叹口气,转身返回病房。 段小恩还是那样坐着,一动不动。 “哎,说了让你不要回来,”段之随走过去关上窗户,痛心地说,“跟你说了很多遍,他如果想要挽留你,就不会三年多不来找你……你这样折磨自己,到底何苦呢。” 段小恩缄默不语。 段之随关好窗户,在床边坐下,脱了外套搭在手臂上:“你不回来,还能存在想象,回来,连想象也没了,难道这就是你希望的?” 段之随絮絮叨叨,又说了许多。忽然,段小恩仿佛从麻木的状态里惊醒,浑身一颤,潸然泪下。 他为什么一定要回来?为什么要用这样一种……一种卑劣、不堪的方式,让自己变成丑陋的存在。 因为……想象才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东西。 哪怕明明知道,闻驭其实没那么爱自己,闻驭放手就是真的放手,可他还是心存妄想,以至于在异国的三年多里,没有一天能够正常的呼吸。 所以他回来。 宁可最后一丝想象被撕得粉碎,也好过在想象里日夜煎熬。 终于,他听到了闻驭内心暗河最深处的话语——残忍至极的话语—— “小恩,我丢下方青宜把你送来医院,不是因为你比方青宜重要。” “我的确做不到对你见死不救,放任你发病不管。但是,你知道我抱你离开的时候,脑子里最强烈的念头是什么吗?” “比起救你,我满脑子都在想,我不能让你死在方青宜面前。” “三年前那个犯人被捅死,对方的血溅在方青宜制服上,每次想到那个场景,都让我反胃得难以忍受。我不能让你复制那个场景,让他再经历一次。” “不要再因为我伤害自己了,”最后,闻驭用分辨不出情绪的低沉声线说,“你的做法没有意义。” 段小恩压抑的啜泣,在段之随的话语里,终于变成放声恸哭。 他双手死死捂住泪水打湿的面庞,纤细的身形摇摇欲坠。段之随将他抱住,轻轻拍打他的背。 ——那天,他被妈妈关在屋子里。屋子很黑,没有电,身上被殴打的地方疼得厉害。他趴在栏杆上,呆呆望向窗外。平民窟的景象日复一日,都是同样的死气沉沉。 可是那天,坠落的太阳投落最后一道碎光,一个黑眸黑发的少年骑辆自行车,毫无征兆从他窗前掠过。像是突然被按下暂停键的一帧画面,少年的形象如划破死水的刀刃,牢牢印刻在他的瞳孔。一瞬间他忘记了呼吸,忘记了黑暗的屋子,也忘记了浑身的疼痛。 他以为他拥有过。 可直到现在,他才绝望意识到,即使对方陪他渡过了从少年到青年的光阴,那人心底最隐蔽的领地,却始终不曾向他打开。少年如幻影不可捕捉,仿佛初见那日,清俊身影在最后一缕日落残像里,一掠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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