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醉酒(下) (第1/1页)
过得一刻钟,魏慎只觉自己脚上冻得无知觉了。他哭嚷的声音愈来愈小,半瘫在榻上,喉咙都嘶哑了。 常嬷嬷伴在一旁,不住给他擦汗抹泪,还哼起他幼时自己常给他唱的童谣来。魏慎总听她哼这些,心内不耐,又没空隙阻停她,哭得更厉害,直至魏津道说:“他又不是三岁,嬷嬷不用这般哄他。” 魏慎这方觉耳朵好受些。 那盆雪将将用完了,底下人开始收拾残局。魏津两手通红,自拿帕子擦手,又吩咐道:“去凿些冰来备着,过得一个时辰再弄一回。” “不弄了,我不弄!”魏慎一下坐起身,哭倒是不再哭,只脸上尚挂着泪,“我还要洗澡换新衣裳去、去找我姐姐……” 魏津差些气笑,说:“你今夜别再走动,嬷嬷已差人去同母亲告说了。” 魏慎下意识动动左脚,仍是疼得掉泪。他现下脑子转得慢,听得魏津话却也知忧惧卫扬兮要将他打死,不由哭诉:“怎么、怎么不拦着嬷嬷呢?我我我定活不到明年了……” “你再熬两个时辰便到明年了。”魏津道。 倩双在一旁听见,不由一笑,又听她家大少爷吩咐说:“弄两碗解酒汤来。”便忙叫小丫鬟去舀。 榻上布了案几,那两兄弟面对面饮汤。魏津吃了半碗下肚,便觉魏慎瞧起来顺眼许多,缓声问他:“同你姐姐闹脾气了?” 魏慎尝了口那汤,不知怎地吃出点鱼味,差些吐出来,听魏津问他,又开始抹泪:“哥,你不知道,姐姐、姐姐她好过分,她把我养的鳊鱼吃了!好不容易养大的!就是,就是我钓上的那条!呜……” “不是你钓上的,是我的竿子钩的。”魏津见他脸上仍红扑扑的,又道:“快些把这汤喝了。” 魏慎一下瞪大了眼,立时否认:“才不可能!明明是我自己钓上的!” 他见魏津不应,模糊忆起那日情境,有些羞怒又有些委屈:“你,你骗我……” “你一条鱼都钓不上,可怜得紧。”魏津如实道。 魏慎面上涨得通红,拧着眉头说不出话,又听他哥说:“别生你姐姐气了。” “我没生气了!我都原谅她了,可她都不理我,也不同我讲话……” 魏慎模糊忆起自己今夜在几个妹妹面前便掉了泪,而后又去灌了不少难吃的酒水,魏池见了他都怕得躲藏。他四处去寻魏潇,却如何都寻她不着,走几步便拌一跤,只不住怀疑魏潇是不是成了神仙到天上去了。 魏津见他两眼已肿胀得厉害,先时不耐他哭,现下已没了办法,便拿了帕子学着倩双轻轻给他拭泪,语重心长道:“那你要好好同她说一说,哭又有什么用?哭是最无用的。” 魏慎没想他会这般,兀自不好意思,呆愣过后便只诺诺点头。 魏津也觉出些尴尬来,便将帕子塞进了他手里。指尖相触,魏慎忽地想起他哥被冻得通红的手,手忙脚乱地寻起他身旁的手炉来,好容易找到,忙递过去说:“哥你手冷不——” 他话未说完,魏津都已起身背着手要走出门了,好生的迅速。他想叫倩双去追一追的,哪想喉咙实在哑了,再一开口便不住咳了几声。 魏津走后他又被喂了几碗汤药,心内很不愿意,便蒙在被褥里再不去理嬷嬷他们了。屋里人哄了他会儿,灭了几盏灯,魏慎便昏昏欲睡起来。 “我就说那孩子缺心眼罢?这么一大家子人在那,说哭就哭,我们家面子给他丢尽了的。谁十三四岁了还要找姐姐?幸好不是要找娘……”魏道迟今夜喝得多了,话也多起来,紧跟在卫扬兮后头,欲牵她,又被甩开,“唉,一天到晚的我都操了些什么心!” “他都要十六了!你当的什么爹!”卫扬兮不愿多理会他这副醉样,平日鲜少在奴仆面前驳他面子的,此时却再忍不住。 魏慎方躺下一会儿,迷蒙间便听见他爹娘在吵嘴。要不是倩双几个拉着他起来穿衣裳,他还以为自己在梦中。 “噢,十六……十六?长这么大喝点酒便那般了?”他惊得直瞪眼,回身又训起魏津来,语气一派沉重,“他也是你弟弟呀,这些东西好歹你也要教一教他罢?” 魏津路上遇着他们,说什么今夜干脆便在魏慎那院儿里守岁,便只好跟了过来,此刻面上无甚表情,只垂眸应道:“儿子的错。” “好了!”卫扬兮呵道,忙叫自己身边人去弄碗解酒汤来,又柔声对魏津道:“你爹醉了,别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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