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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暗了下来,像终于被水撑爆的塑料袋,倾盆大雨从缺口泄出,豆大的雨珠把窗户砸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有水从缝隙飘了进来,洒到我的脸上,唇上,陈骏居高临下地在一片昏暗里看着我,察觉到我的颤抖,笑了,加重了抓着我手腕的力度。 “哥,怎么了?”他又在我耳边说话,呼出的气全打在我的耳垂上,我们像两只藏匿在阴暗角落的兽类一样维持着一个模糊又危险的姿势。他把脸埋到我的颈肩,嘴唇贴着我的动脉,脆弱的地方被紧紧贴着的危机感让我下意识颤抖。陈骏张嘴含住了那一块皮肤,细细研磨着,半晌,再度开口:“这么害怕么?” “哥,你在害怕什么?” 我说不出话,亦或者说,我根本不敢说话,我在他身下像是随时会被咬断喉咙的猎物。外面的大雨把一切都裹进了密不透风的水球里,彻骨的冷,脑袋似乎都被冻住,我盯着天花板控制不住地在吞咽着口水。陈骏松开了禁锢我的手,沿着手腕滑到掌心,他的指尖以一种不容反抗的姿态钳进我的指缝。 我们十指紧扣,严丝合缝得像两块终于寻到彼此的拼图,我却在逃无可逃的狭小空间里被手心传来的温度给烫伤。陈骏先前说的话像刀一样在我心口剜下了一块肉,真相被血淋淋地剖开,没留给我喘息的机会,我大脑一片空白地又对上他的眼睛,许久后,才抖着身体,在惊雷不断的轰隆声里,从喉咙里挤出一缕声响:“啊……” “嗯?”陈骏垂眸看我,眼睫毛长,在下眼睑氤开一层水墨。我们之间的距离不到一个吻,外头的闪电把他的脸照得忽明忽暗,他沉默着在等待我的回应,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像是得了失语症,我在发出那声“啊”之后就再没了声音,徒劳地张嘴,闭上,又张嘴,蓦地,眼前就湿开了一片雾。 我怎么又哭了,这哭真是莫名其妙,我感觉到有眼泪顺着眼角流进了鬓发。 不要再哭了,不要再哭了。我侧过脸想把湿意拭去。陈骏一直在上面看着我,片刻后,松开了我的一只手,一点点帮我把那液体给擦干。 “怎么了?”我听到他问我,声音很轻,很淡,像随时都能被雷声给冲掉,又不容置疑地震荡过我的鼓膜,“怎么又哭了,哥?” 我不知道,我也觉得奇妙,这眼泪就是这样不受我的控制。 我的身体里仿佛被陈骏植入了一个开关。 我很难受,我很想吐,艰涩难闻的气息在喉咙里打着转儿。陈骏的声音就是封锁着这堆情绪的开关。 他把我当男妓,我就能遗忘掉背德的一切,心安理得在自欺欺人里永生。 可他叫我“哥哥”,他说“才几天不见就不认得你弟弟了”,他把这开关拨开了,于我而言干净又美丽的臆想破灭,现实赤裸裸摆在了面前。 我诱骗了我的亲弟弟上床,我自以为他不认识我,反复地和他上床,然后满足我龌龊又肮脏的幻想。 而他知道了这个真相。 我觉得自己恶心得让人想吐。 陈骏依旧在帮我擦着眼泪,像是确认了现在的我没力气逃跑,另一只手也松开了对我的禁锢。不大的客厅里只听得到外面的雷声和我们两个人的喘息,我还是看不清他,眼睛疼得不行,耳边响起了他熟悉的声音:“上次我这么喊你的时候你也哭了,总这么哭的话……”他顿了顿,俯身与我的额头相抵,轻声道,“是不愿意承认是我哥么?” 我僵在了原地,太过震撼,甚至连怎么呼吸都忘到了脑后。他所说的“上次”究竟是哪次我们心知肚明,可是那会儿我才接待了他多久,我们才重逢了多久,我从始至终都没和他说过任何一点关于我的事情。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终于找回了我的声音,干枯、腐朽、仿佛濒死的人才会发出的声音。我把双手收回了怀里想要把陈骏推开,我听到自己在用这难听的声音说话,词不达意,言不由衷,我听到我在说:“你……在说什么……什么哥哥……弟……弟弟的……我不知道……” 我怔怔地在陈骏的身下流泪,想把自己藏起来,无力地推着他:“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你怎么找到的……这里……我……” 陈骏低下头看我,面无表情的脸上仿佛被雨水淋了层悲伤,我推在他身上的力度明明小得可以忽略不计,可是他让开了,他归还了我自由,原本因为两具肉体的贴合而升起的热意迅速被冷气给冲掉。 我看到他走到桌子旁,看到他把围裙给脱掉,看到他穿上了原本放在椅子上的西装外套。 陈骏在玄关处把皮鞋给穿好,拉开了门。 “哥。”他扭过头来看我,半个身子被白光笼罩,抓着门框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门内与门外的世界在大雨天气里都是一样的灰暗,我看不清他脸上带着的是什么表情,愤怒,悲伤,还是失望。 我只知道他将脚边的那盆盆栽往里推了一些,然后松开了抓着门框的手。 “我把钥匙塞回盆栽底下了,你记得把饭给吃了。” “我走了。” 接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走得很快。 我真的觉得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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