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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骏给我打过电话。 一百八十二个未接来电,他打了一百四十七个。 那名字后跟着的数字像刀一样一下下剜开了我的皮肉,我躲不掉,又不能呼吸,仿佛被掐住了脖子。痛苦从心脏蔓延至神经末梢,指尖都止不住地痉挛,我把手机更用力地摁到了心口上,直到不知何处响起的水声停下,直到巷子里的奶猫不再叫唤,直到不远处的灯火全都熄灭,才在一阵阵眩晕中倒了下去。 我觉得难过。 仿佛置身水底的难过,巨大的痛楚化身成捆绑住我双脚的海藻。我挣扎、恐惧、妄图浮出水面,可它太过于冰冷,柔韧又滑腻,我挣脱不开。 我只能被它拉扯着下沉,在失重的窒息里,绝望地看着上头,被腾升而起的气泡搅碎的月亮。 我想我是病了,我或许不该出院。 我的某一部分在几天前就遗失在了那场大火里,找不回,寻不到,早就变成了世间最细碎的尘埃。 我想我是病了。 我张大了嘴巴,深绿的湖水被灌进嘴里,巨大的气泡不急不缓地被我从肺里挤压出来,被剖开的心脏被透明的手织上了一张冰冷坚硬的铁丝网,呼吸不了,疼痛欲裂。 我在这一阵强过一阵的窒息下终于惊醒了过来,白炽灯亮着,手机摔到了地上,楼下传来了奶猫的叫声。光与暗的界限在窗户框上模糊成浅浅的一条影子,我抽搐地从沙发上爬到了地上,拿过手机,挣扎着关掉客厅的灯,爬回卧室,将自己关进了那破烂不堪的衣柜。 我感觉自己像是要散架,冷汗成股成股地沿着后背滚下,囫囵被我压在身下的衣服都不可幸免地被汗液给淋湿。阵阵的高热让眼前的景象又被一层雾气给挡住,衣柜门关不严,月光从窗外透进,我抱着膝盖在这窄小的空间里躺着,只觉得呼吸是热的,胸口很疼,无数双手把黑色颜料涂满我的眼睛。 忽冷忽热的折磨在我的脑袋里撕开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血流了出来,冲过我的意识,旋涡席卷全身。我在这失重的痛苦里冲月光伸出了手,可它不眷顾我,它在我手上流下了划痕,夜间飞过窗外的飞鸟变成玫瑰的花瓣洒落,我愣怔地看着它们融进地板,下一瞬,置身黑暗,我隔着透明的屏障与陈骏对望,被从他眼角静静落下的一缕银丝割裂。 我终于被撕碎,碎片被从天而降的玫瑰掩盖,四肢百骸被猩红的血液给浸泡。我的灵魂飘浮在空中看自己空洞的眼睛,有花苞从血海里长出,藤蔓借着尸体的养分绕过了隔着我和陈骏的屏障。 我看到那花苞在他面前绽开了一朵玫瑰,鲜艳的花瓣接住了不断滴落的泪,那条水线被叶子温柔且小心地擦拭,我从空中降落,从背后拥抱住他,维持着一种仿佛能触碰到他的姿势,对他说道:“别哭了,小骏。” “对不起。” 黑暗倏然破裂,阳光刺穿了身体,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让我意识到这里是现实,不规律的敲门声传来,是拉我出梦魇的恩人,我推开衣柜门,强忍着剧痛走到玄关,扭动把手。 穿着西装的男人站在了我面前,面容冰冷,眼底幽深,风穿过他席卷了整个屋子,我愣怔地与他对视,半晌,才像是第一次吸进活氧的将死之人那样,在极度愉悦的几秒过后,被剧痛淹没。 是陈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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