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拾贰 (第2/2页)
亮的眼睛的瞬间,他什麽也记起来了。 他的夫君在战场上失踪,生死未卜。 烛火照亮了宁安帝姬那精心描画的眉眼,她还在拿着茶碗,皮笑肉不笑地道:「听说你想见我?」 漱玉退缩到绣床的角落,双手握着锦衾,惧怕地看着宁安帝姬。他早己眉峰翠减,泪痕带霜微凝,腕玉香销,看起来更是脆弱得不堪一击。 宁安帝姬随手放下茶碗,嗤笑道:「亏我还等了一整天,以为你又哭又闹,想必是有什麽重要的话要对我说—装可怜这小把戏对瓕王或许有用,对我可没什麽用。」 漱玉深深地吸了口气,他跪在锦衾上,任由如云青丝垂落胸前,柔顺地道:「求帝姬殿下赏妾身一个恩典,让妾身前往战场寻找瓕王。」 宁安帝姬背负双手,居高临下地看着漱玉,冷笑道:「祈妃,你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娘,应该没那麽天真的,对吧?你知道京城离战场有多远吗?你知道这一路上有多危险吗?像你这样漂亮可爱的小玩意,恐怕还没有摸到战场的边缘,已经被流寇连皮带骨地吃得一乾二净。」? 帘疏烛影深,漱玉早已素妆褪出山眉翠,白玉搔头坠髻松,泪容淹红褪粉,他痴痴地道:「谢谢殿下的提点,但妾身还是要去的,就算是送死也好,如果可以死得离瓕王近一点,那也是妾身的福份了。」? 宁安帝姬炯炯有神地盯着漱玉半晌,方才转开眼神,冷淡地道:「我派人搜瓕王府时,除了瓕王和你那些肉麻的情书外,还在水镜阁里搜到一些很有趣的东西。」 漱玉垂下眼帘,一言不发。 宁安帝姬斜眼看着漱玉,挑眉道:「我亲自点算过,你为瓕王画了一百零五卷丹青,他知道吗?」 在漱玉嫁给裴梦瑶之後,他有空便会为裴梦瑶绘丹青,描画着裴梦瑶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 并为之题跋,配上不同样式的惊燕带和锦边牙,至今已有过百卷,全数收藏在水镜阁卧室的一个花梨木箱里,却从来没有让裴梦瑶知道。 正是因此,水镜阁里才会收藏着那麽多颜料。 自从裴梦瑶出征後,漱玉的丹青画得更是频密,偶然夜里他也会对着这些丹青一诉衷肠,聊表对裴梦瑶的思念。 漱玉花容轻怯,咬唇道:「那是瓕王殿下和妾身的家事。」 宁安帝姬冷哼一声道:「男人对男人也会情深至此吗?要是瓕王知道一个男人像怨妇般痴缠着他,指不定他还会觉得恶心呢。」? 听到这句锥心之言,漱玉立即全身一震,面无血色。过了一阵子,他才幽幽地道:「妾身不曾奢望瓕王殿下会接受。」 虽然京城里男风盛行,但漱玉很清楚,在常人的心中,男妓甚至称不上是一个人,他们只是非男非女的妖物,供富人猎奇狎弄的小玩意,从来配不上两情相悦。 可是,情之所至,难道还跟这些身外之物有关吗? 明知道他们也是男人,明知道裴梦瑶对男人完全没有兴趣,明知道他们的身份是天渊之别,漱玉还是泥足深陷,不曾考虑过悬崖勒马,就像一个人在大海里遇溺,根本没有机会生还,只能就此沉溺至死。 宁安帝姬皱眉道:「如此情深,瓕王哪里配得上?」 漱玉深深地俯首道:「从来只是妾身配不上瓕王殿下。」 宁安帝姬冷冷地道:「就算知道你的所求终究只是镜花水月,你还是执迷不悟吗?」 「妾身只是凡夫俗子,生来没有慧根,悟不了世间真理。」漱玉看着宁安帝姬,哽咽地道:「妾身最该感谢的人就是帝姬殿下,不论您是为了什麽原因而赐婚,如果没有您,妾身……怎麽能够成为瓕王的王妃?」 看着漱玉的泪眼朦胧,宁安帝姬不耐烦地挥手道:「你的泪水,我可无福消受—瓕王是在最後攻城的战役中失踪,现在我军已经大获全胜,他们也在四处寻找瓕王的下落,士兵对於主帅的忠诚执着,未必比你的爱慕少。」 「会……找到吗?」漱玉喃喃自语。 「我只知道瓕王活着的可能,比你活着到战场上的可能要高得多。要是瓕王回到京城,你却傻呼呼地跑去送死,我在哪里找个祈妃还给他?」宁安帝姬把丝帕递给漱玉,没好气地道:「你给我快点擦净眼泪鼻涕,好歹也是个王妃,别叫人看着笑话了。」 漱玉谢过恩後,便以丝帕擦拭着脸庞,丝帕上散发着浓郁的降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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