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第3/3页)
肚腹,缓缓跪下。 “我认罪。”他以在场众人皆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只要你们容我安全诞下孩子,我愿意服从武林盟的审判。” 李元膺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算计、讥讽、嘲弄——但是都没有,只是平静,无悲无喜的平静。 “好,林教主,果然爽快。”李元膺此刻也不得不佩服林禾鹊的勇气。“但是关于协议如何约定,我们需要仔细商量商量。在此之前,只得委屈林教主了。” 李元膺给高台下的侍从使了个眼色,一个青年跳到台上,手中拿着一副镣铐。 “得罪了。” 冰凉金属扣上双腕。林禾鹊抬起的手臂蓦地一抖。原来这镣铐是特制的,为防止武功高强的犯人逃脱,内层有尖锐的棱刺,刚好扎进手腕经脉的关窍中。 林禾鹊呼出一口气,出人意料地反向高举双手,合十扣紧,闭上眼睛。 刺目日光中格外妍丽的血从林禾鹊高举的手腕淌下,有条不紊地流经他绷紧的小臂,像纯白的树干长出鲜红的枝杈,又像艳色毒蛇缠上洁净的蓓蕾。 但林禾鹊甚至没有皱一皱眉,唯有伤痕累累的下唇泄露出他正经受着何种疼痛。 走近了,才能见到他已是呼吸颤抖,汗如雨下。胎儿像是也对母体的痛苦感同身受,安静地一动不动。突兀高耸的腹部丝毫不损他的体貌,甚至让他有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逆来顺受的圣洁。高贵的克制。受难的神子。仿佛越痛,他越呈现出无与伦比的至高色相。 众人目光凝固,好似万籁俱寂。 为林禾鹊戴上刑具的青年,也怔愣在原处失神。 执一心法臻于化境时,可予修炼者摄人心魄之法,林禾鹊不曾切实悟到这一层,但他以血肉与尊严为赌注模仿一二,只求将在场者之念头撼动一分。积羽沉舟,左右局势走向的一分。 “各位少侠俊彦,莫要被这妖人的邪术蛊惑!”李元膺大喊,愤而咬牙对林禾鹊传音入密:“你别想耍什么花招。” 林禾鹊瞟他一眼,极细微地挑了挑嘴角。他不敢说话,怕一张口便是丢人的哭腔。窃窃私语声夹杂无数利刃般的眼神刺向他,他反而如释重负。他知道他不是向武林盟认罪。能审判他罪孽的只有那永恒的无上存在。所有的一切,洞穿腕脉的冷痛,喧哗的或辱骂或淫猥的众声,李元膺与别的什么施与他折磨的人,都不过是炼造他的器具。 他并未跪给任何一人。他甚至并非为赦罪。他献祭他的血,他的尊严,只为荣耀唯一的主,唯一的神。他全心全意地爱祂,以全心全意地爱人。他忏悔,又忏悔于他的忏悔不纯。他用永不停歇的鲜血祈求审判。 涔涔汗水蒸干,寒意如针从皮肤透入。林禾鹊抑制不住地簌簌轻颤。 若不是作为对手,李元膺几乎为林禾鹊这一招釜底抽薪、以退为进击节而赞。对他名义上义子的轻视,造成此时不利局面。李元膺不住冷笑,思虑几转,但千钧一发之际也想不出弄拙为巧的好方法。 场面逐渐有异动,“难为一个不管怎么说有身子的,武林盟不够仁义啊。”“你还别说,再大的仇怨也不必让人家当众受刑吧?武林盟不是一向号称与人为善么?”“……” 在场气氛变得古怪,李元膺见状不妥,也顾不得他精心准备的盛会尚未结束,匆匆叫人把林禾鹊弄走,宣布此次武林大会暂停举办。反正胜券在握,不急于一时。他不信林禾鹊孑然一身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林禾鹊被人抓着手臂拉起,踉跄着往前走。他勉强回头,一滴泪从左眼滑下。林禾鹊用尽全力启唇,眼前已然模糊不清,却准确地看向乔铭所在的方位。 乔铭读懂了他虚弱的唇语,“我爱你。” 应是花前月下、江静风清,抑或罗帷帐中、枕衾旖旎。最好,便是乔铭数次想象过的合卺之夕。 总之不该是此时,让那句恋人的絮语,成为他此后多年不堪回首的梦魇,和令他撕心裂肺的情咒。 不要爱我,不要爱我。林禾鹊,爱你的神灵,爱你的仆从,爱你的朋友。不要爱我。 乔铭“砰”地跪倒在地,大口喘息,与林禾鹊手臂上如出一辙的鲜红沿着唇瓣倾洒。不远处同一时刻,林禾鹊艰难地穿过人群,终是支撑不住,昏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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