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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禾鹊不满地瞪了乔铭一眼,舔了舔干裂的唇:“就是有,那什么嘛。” 乔铭恍然大悟:“是。这也没办法,虽然那个郎中资质平平,但此种脉象还是不难看出来。” 在林禾鹊尚未苏醒的几天,乔铭为此事很是愁掉了几根头发。 虽然毫无悬念,但从外人处他彻底确证了林禾鹊有孕的事实,乔铭仍不禁有几分恍惚。 林禾鹊睡的石床上铺了厚重草席,乔铭盯着一角干草,一口气说道:“总之,他说你得静养,不然有滑胎甚至殒命的危险。” 乔铭终于说出这几句话,几乎冷汗涔涔。 在林禾鹊腰间不甚明显的弧度之下,是他的子女……乔铭不知道正常的夫妻得知即将有子后是何心情,以将有孕称作“有喜”来看,该是兴奋、激动、喜悦等一切能让人不自觉笑出声来的情绪。但乔铭只感受到深深的恐慌与惊惧。 他简直害怕直面林禾鹊。在林禾鹊昏睡的几日,乔铭几乎希望他晚些恢复意识,给他多一些消化的时间。 他此前并不了解一个孩子意味着什么,直到被郎中耳提面命过妇人生产要经历的千辛万苦,乔铭才惊觉这种联系多么——他第一反应是,可怕乃至残忍。而他曾以为单纯的行程,也变得愈发复杂难言。至少他不可能再如预想一般,完成任务后心安理得地离开。 而林禾鹊听罢乔铭的话,单手抚上小腹,兀自冷笑一声:“它才没那么容易死,这东西聪明着呢。”他顿了顿,声音微弱如自言自语,“你以为我没试过?” 乔铭被林禾鹊轻柔却寒意逼人的口吻刺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又听林禾鹊继续道,“想来大约是我所修功法之故。” 以及某种指引。 林禾鹊似愤慨又似讥讽的情绪只昙花一现,他语气平静地解释一句,对福祸不明的事实照单全收。 乔铭却是坐立不安,找了借口从呼吸不畅的屋子中落荒而逃。 三十四 林禾鹊昏迷之时,乔铭与当地人闲聊得知,这里的人都是从山外河畔一个名为董家店的村庄迁来的。董家店中原为董姓世代所居,与隔村的周姓互结秦晋,后来合并为一村。 村庄的生命漫长又脆弱。 前几年年景差,遇上旱灾蝗灾,朝廷又苛捐杂税,里长族长不知所踪,村中老幼接连病亡。族长之妻周亭见状,带着余下的村里人躲进山里,自立山门,以私贩矿石为生。在走投无路时刻,周亭从家中翻出一个青铜制的、布满铜锈的镐头挖出第一块铁。镐头在第三次夯向山体时寸寸碎裂,像一个筋疲力竭的神明,为祂的子民提供最后的庇佑。 周亭把那镐头的尸体埋起来,在上面立了个碑,董家店村自此更名为“铜镐寨”。 虽改村为寨,但寨里的仍是原先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农人,只是改换了生计,仍然像名字一样朴。这个年代,类似的名字很多:铁斧帮、长枪派等等,都由浇薄世道中东躲西藏的村落所组成。 质朴通常伴随着愚蠢难驯——林禾鹊见乔铭心情尚佳,咽下尖酸刻薄的评论。况且盐铁私营向来是重罪,民间私自开采矿产与之无异。这里的人是遭过难的,绝非表面上那么好相与。 林禾鹊换个委婉的方式说道:“就算他们大方,让我们白吃白喝,你也好意思呀?” 林禾鹊熟悉的揶揄口吻,于乔铭像是姜太公钓鱼用的钩,不加掩饰百发百中。乔铭立刻回道:“怎么可能?我身上碎银子都赔了不说,还得无偿教一群小崽子……等等,你套我话?” 林禾鹊不语,望着乔铭眨了眨眼睛,里面明晃晃写着:你还值得我费心思套话? 乔铭摸摸鼻子,主动交代道:“也没什么,周姐请我帮忙教村里小孩子几招防身的把式,我想闲着也是闲着,才应下的。” 林禾鹊点点头,不置可否。乔铭自述的“回馈”打消了部分他的疑虑。 乔铭试探道:“没事的话,我先走了?”他有些莫可言状的尴尬,这尴尬源于他越发搞不懂林禾鹊的想法,再深一步,他只敢对自己承认的是,他惮于去了解。 从紧张的逃亡中缓出一口气,他似乎才刚刚有了为人父的实感。但另一方即使算不上仇人,也与爱人背道而驰。 乔铭喜欢简单直接的关系与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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