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铜戒03 (第2/2页)

不可解。但我那时已经领悟到，离婚可能并非我父亲的选择，是她自愿从生活的一种枷锁中逃离，再进入另外一种枷锁之中。

    北方的冬天，萧条肃杀而寒意汹涌，而我那一天的情绪总是难免低落。天黑得很早，五六点钟便笼上夜色。离开墓园后我去了餐厅，常坐的位置靠窗，母亲喜欢靠窗座位。

    我等着上菜，正是百无聊赖之际，便坐在那里发呆。恰好偏头看到窗外一对情侣模样的人，女人很高，背对着我，我从男人的表情推测他们在吵架。但我无意关心，于是又收回视线。

    片刻之后，那对情侣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本来只是无心一瞥，但当我目光扫过女方的脸后，我愣住了。

    我有个坏毛病，因为平时对周围的人和事太漠不关心，我常常会因为离开特定的场所而认不出本该认识的人，譬如在商场里会认不出同班同学——与脸盲没有两样。我把此归结于人们缺乏特色的长相。可如果有人能够引起我的兴趣、被我观察过，我就会在一些本该很难认出对方的时刻迅速把人辨认出来，就比如现在，我几乎一眼就发现对方的身份——那是陆左。

    我之所以愣怔，一是没想到他竟然会扮作女生出门，二是没想到他女装这样惊艳。

    至于走在前面的他跟着的男人，我压根不关心对方到底是什么人。我的目光掠过陌生男人，直直地和陆左对上。

    他大约也有些吃惊，但我们也的确不熟。一瞬间的惊讶后，他便漫不经心地把视线从我这里移开，然后与走在他前面的男人不动声色地拉开了距离。

    陆左原本就高，走在那个男人身边也只稍矮一点。他披一件深绿色的羊毛大衣，内搭是白色连衣短裙。一双白色骑士长靴裹着又直又长的小腿，赏心悦目。他应该化了妆，五官被巧妙地修饰过，如果不是他的身高太扎眼，或许我也会误以为对方只是个和陆左有八九分相似的少女。

    陆左的表情很差，显然情绪不佳，不知道是不是刚和那个男人吵架的缘故。他们在邻桌坐下，有服务员把菜单递上去，只是两人很快又吵起来。

    他们声音很小，但能感觉出来气氛紧张，那个服务员也被支开了。我想陆左大概不想被人发现他不是女生，所以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我不知道他说了什么，那个男人像是被突然激怒了，起身扬长而去。

    我听到陆左喉咙里滚出一声得逞的哼笑。

    “你能认出我？”陆左等那男人走后，扭过头看我。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

    “啧，还以为这次弄得很好呢。”他失望地小声嘟哝了一句，起身径直坐在我旁边，“刚那人是我哥。”

    他很自来熟地跟我解释。我哦了一声，忍住转过头看他的冲动。

    恰巧点的菜端上来了，我到底没忍住，扭头看了身旁人一眼，结果就看到陆左直勾勾地盯着我面前那盘椒盐排骨看，眼底的饥饿如有实质黏在餐盘上。他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我感觉自己喉咙紧了紧。

    “我饿了。”他扭头，理所当然地对我说道，“一起吃吧。”

    其语气之傲慢娇横，偏偏把我迷得五迷三道。

    我当时就该给这朵不知柴米油盐贵的人间富贵花少爷义正辞严地上一课或者叫他麻溜滚蛋去找他哥，但他太漂亮，我色欲熏心，鬼迷心窍，以至于所有拒绝的话都被我堵在嗓子眼，不得寸进——他离我也太近了，身上有股好闻的香味。

    我从一开始就无法拒绝他。

    可陆左一身文静女生扮相，吃相却实在令我大开眼界。他不仅风卷残云般吃掉了我和我母亲两人份的量，还叫服务员为他加了两次米饭。此人仿佛饿死鬼转世，生来便是个讨吃鬼。我累了一天，饥肠辘辘，却只从他狼吞虎咽的筷下抢到几片生菜叶子。抢不过陆左的我面色如生菜，只得把对方美色当餐点聊以慰藉。

    最后我只好又点了两个菜并勒令他不许吃，同时进行自我开解——至少今天不会因为吃太多而胃痛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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