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国师 (第2/2页)
前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笑着温和道。 元初九岁,是四个孩子中年纪最长的,由疏桐君所出。疏桐君是最早侍奉在宗翕身边的老人了,在宗翕还是太子时,迎娶太子妃谢怀慎以前,他是商皇后给宗翕选的第一个侧室。 只是疏桐君性格淡泊,不爱与人交往,常年待在自己宫中吃斋念佛,行事低调谨慎,这几年出现在外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元初身为长女,性格随她父君,一向听话懂事。疏桐君当年生她时险些难产,使得元初母胎身子便弱,养了这些年也不见好,宗翕也因此格外怜惜这个孩子。 元意还在可着劲撒娇,宗翕被她缠得没法,只得点头答应。 小丫头得了乖,一口吧唧亲在父皇脸颊:“嘿嘿,最喜欢父皇啦!” 宗翕捏捏眉心,无奈道:“得了得了,快早点回去休息吧,时候也不早了,既然明天约好了去山上玩,可不许再赖床了。” 元意拍着小胸脯保证:“一定一定!元意最听父皇的话啦!” 宗翕无奈一笑,点了点她鼻尖。 这小丫头就跟她父君一样,乖吗?乖,但也就表面乖。 两个儿子从始至终杵在一旁,低着头不说话。 长子元渊七岁,由孟长安所出,比两个公主都小,性子却格外早熟,元意跟父皇撒娇时,他就默默站在那儿眼观鼻鼻观心。 小儿子元默只有五岁,四个孩子中年纪最小,给他父皇请安时都还微微发着抖,也不知道害怕些什么。 其他三个哥哥姐姐父君的位份都是君,只有他父君连祁恩的位份还是个公子。 连祁恩出身低微,偶然一次得了宗翕宠幸便有了身孕,运气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但连祁恩性格虽懦弱,却还是个有脑子的,懂得投靠一直无孕的皇后谢怀慎,因而父凭子贵被封为了公子。 但元默性格终究随了他父君,上不得台面,谢怀慎并不是十分喜欢这个孩子就是了。 宗翕作为四个孩子的父亲,一向自诩一碗水端得很平。问了元初这几天身体如何,又特意把两个小儿子叫到跟前,问了几句课业。 元渊回答得中规中矩,不出一点差错。 元默则不敢抬头,微微发着抖,声音比蚊子还要小。他还五岁,学的还是最简单的开蒙课本,但宗翕就着简单的问题问十句,他也只答得上来三四句,模样可怜得很。 宗翕觉着自己再问下去,这孩子保不齐就突然哇得一声,哭着喊奶娘了,便作罢了。 四个孩子告了退,在各自奶娘们的照顾下回了寝殿。 宗翕抿了口茶,问身边侍奉的总管高默:“贵君那儿,熄灯了吗?” 高默笑眯眯回话:“陛下,这个时辰贵君必定还没睡下呢,您可是要摆驾去看看?” 宗翕想了想,放下茶盏,颔首道:“去看看。” 玉清汤离九华汤不远,但因为是新辟的,中间还只有条小路,得绕个弯走小花园,一路上僻静得很。 大半夜的,离得又近,宗翕不想兴师动众,身边只陪了高默和几个近身侍卫。 走到半道上,忽然听到路边的高台凉亭上传来细细碎碎的话语。 宗翕住了脚步,微微抬头。乌云遮了天,月光很暗,看不分明,那话语只有一个人,听着也不是中原话,倒像是……北越话。 细细碎碎念了一大堆,莫名带着沧桑与哀凉。 “陛……”高默张口刚想说些什么,宗翕止住了他,迈步拾阶向高台上走去。 两盏宫灯在前面引着路,影影绰绰的,宗翕瞧见凉亭里席地跪着一道身影,背脊前倾,手覆着池中水,阖眼默念。 这凉亭里是有一个小温泉池的,景熙帝当年引的,说是喜欢边赏月边泡温泉。这高台也是那时候连着修的,方便赏月。 宗翕一次也没来过这里,但过于悲凉怆然的语调不知为何,在某一瞬触动了他心弦,使得他迈步朝这儿走了过来。 离得近了,宗翕越听越觉得这语调熟悉。 那道身影感受到脚步声,倏然睁开了眼。 乌云恰在此时散开,月光皎皎,洒落在那张俊美深邃的面庞之上。 他的眸光涣散,苍色如穹鹰翅膀上洒落的灰,没有任何焦距地停在宗翕的方向。 宗翕一怔。 他第一次见到这位北越国师将覆眼的白布摘下后的模样,他原本念的,却不是宗翕第一次听到。 那是超度词。朝堂之上,白虎死时,乌苏泊戈尔便曾跪在它身旁如此悲伤地念着,一字一句,虽然宗翕听不懂,也读出了其中的凄怆与虔诚。 虔诚。 一个虔诚的信徒,在他死去的神明面前哀悼。 如今,他跪在这月下,温泉池边,除去覆眼白布,以更为虔诚的姿态为他的神明哀悼。 这画面不知为何,使宗翕在那一刻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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