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你不觉得那是一见钟情那只是失而复得 (第3/3页)
后他猛地顿住了。 那是种暂停,录音机被一把按下了暂停键,动作僵在原地,嘴唇也没有发出声音。你的突然到来显然让他猝不及防,德莱恩少校凝视着你,那双眼睛让你联想到海洋。 也许曾波涛翻滚,但现在一切隐为暗流,在平静的水面下也许有暗火灼烧,让那个区域的海水沸腾,汹涌澎湃。 他看起来想说些什么,你等待着他的下文,但德莱恩什么都没说,或者说他在短暂的时间内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张薄薄的嘴唇轻微地动了动,可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德莱恩浅浅吸了口气,睫毛微微发抖。 “德莱恩少校?” 你说,在你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又一种奇怪的冲动从你手上升起,你迫切地想抓住他的手臂,想擦干净他头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的掌心滚烫,急需攥住什么填补空缺。 你舒张手掌又握紧。 德莱恩少校就在你面前,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僵硬得活像一座古典雕像。他看着你,那种目光让你几乎觉得那双清澈湛蓝的眼睛中下一秒就会涌出泪水。 但没有。从你的神情中他像是最终确认了什么。那双眼睛短暂地闭上,当他再次睁开眼睛,声音终于能够从滞涩的喉咙里面挤出来。 “早安,克莱尔……克莱尔·阿克曼小姐。” 他轻声说。 他知道你的名字,这没什么让人惊讶的,很多人都知道,但你的直觉告诉你他知道你的名字……不是因为看了报道。 你不知道你在哪儿见过他,可一切都那么不对劲。你想起那些空洞的梦境,现在开始有色彩从其中涌现,像是闸门轰然抬起。你的手心滚烫心跳加快,血液正加速流动,热流灼烧眼眶,有种干涩的东西堵塞着你的喉咙,让语言苍白无力。 德莱恩少校,你曾经这么叫过他吗?或者你在心里很多次默念过这个短促的音节,德莱恩,德莱恩,德莱恩。 文森特·德莱恩。听起来不对,中间少了什么,你的脑子拼命地咔咔转动,生锈的齿轮逐渐变得顺滑。你看着他的金发,看着他湛蓝的双眼,是啊,那里还有什么,一个中间名,贵族出身,军事世家,祖父是将军父亲也是。他的父亲战死了……那是在1939年,波兰华沙。 文森特·冯·德莱恩。 这是他的名字。在它从你脑海里出现的那一瞬间,你已经知道这就是正确答案。 你试着向前迈了一步。德莱恩的肩膀发抖,但他的脚钉在原地没动。你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在这条没什么人的死巷清晰得像是就在你耳畔。 “这儿太冷了。” 你听见自己说,“我们到房间里去吧,那儿有热水。” 你握住他的手腕,让他向前迈了一步。这个过于大胆的行为让你对自己产生了微妙的怀疑,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妄为。 或者说,你已经知道少校不会反抗。 “您实际上并不完全认识我……对吗?” 在你转过身时,少校忽然问。 “确实如此。” 你说,“但我正在认识您,每一秒。” 你将重音放在“正在”,从你的身后传来了一阵沉默,但是没有传来多余的力量。德莱恩少校选择跟你回家,尽管一切都莫名其妙又乱七八糟。你站在门前翻找钥匙,家里没别人,你的妹妹和妈妈还在华沙。 “如果您愿意,阿克曼小姐,您可以不对我使用敬语。” 在你将钥匙插进锁孔的时候,你听见少校的声音。相当轻,几乎是一句尝试性的低语,如果你不想那么做完全可以当作没听见,甚至不会造成尴尬。 但你听见了,并且不准备错过它。 “你也一样,文森特。” 你说,有一点轻盈的喜悦从你心中升起,在你看向穿衣镜时,你意识到你的脸上不自觉带上笑容。 在你那么叫他时少校的手腕有微不可查的停顿,他掩饰得很好,但你还是看出来了。 你安排他去二楼浴室洗头发,热水已经恢复供应,这很方便。德莱恩向你道谢,作为第一次到家中的客人,使用浴室(即便只是用热水洗个头发)未免太私密了。但你几乎没觉得别扭。 浴室的水声让你感到安心。你几乎就能摸到一点儿碎片了,浴室、水声,温暖的蒸汽,湿润的金发,它们在你脑子里搅成一团。 天父啊,你想。在你的人生中简直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而现在你竟然既不觉得惊奇也不感到慌乱。 你只感到有什么失去的东西重新嵌入你的生命,然后,再一次地,它和你密不可分。 在你见到他前你从未感到失去,但见到德莱恩的每一秒,你都感到你在获得。那感觉就像……就像你在清晨醒来,努力想要知道漫漫长夜的睡梦中曾有什么发生。 你不觉得那是一见钟情,那只是…… 那只是失而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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