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2/2页)
背对着蹲在他身前,不理会他说下面疼的流氓叫喊,开始心不在焉地给阿遇洗头发,阿遇像条忠诚温顺的金毛,湿漉漉地蹲在哥哥身前,泡沫进了眼睛才小声提醒,“哥哥,眼睛疼。” 孙姝予慌忙道歉,阿遇却毫不在意,拉着他的手亲了亲。 他和阿遇并不是亲生兄弟。 孙姝予有个弟弟,是个不学无术欠了一堆债的老赖,借钱抵押用的是孙姝予的身份证,最后还不上钱,连夜买了张车票逃走,债主上门,把孙姝予连同年迈的父母一同堵在小破胡同里。 父母偏心,孙姝予从小就知道,就因为他跟正常男人不太一样,连给他取的名字都带着一股破罐子破摔任其自生自灭的意思。 哪有好好的男孩子用“姝”字取名的,分明就是把他当个姑娘养,等有了弟弟,家里有了可以传宗接代的人,就更不把孙姝予当回事。 最后逼得他背井离乡,上了失信名单,连高铁火车都坐不了,还是买了张不用查身份证的黑大巴车票连夜逃到这个依山傍水的四线小城市讨日子。 那年他二十八岁,没爱人没朋友,被债务压得喘不过气来,攒的钱都要想办法寄回家里,唯一的盼头就是尽快还清债务,最快乐的时候就是下了班回家数钞票,一百的,五十的,二十的,边边角角都要仔细抚平整,一张张叠放在一起,看着就满足。 他就是这个时候碰到阿遇的。 店里到了晚上会清理没卖出去的面包,孙姝予拿着去喂流浪猫,流浪狗,没想到最后喂出个大活人来,就那样直勾勾地站在旁边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偏的是个身材高大的,孙姝予吓了一跳,以为是个流浪汉,把面包往他面前推了推就赶紧走了。 谁知关门时这人还在店门口站着,孙姝予走,他就跟在孙姝予身后。 孙姝予没当回事,他自己还穷着呢。 第二天早上一开大门,这傻子竟没走,就坐在他家门口,高大的身影束手束脚地蜷缩在台阶上,头发似杂草般纠结在一处,后脑勺靠近耳朵的地方却长了条半个指头长短的疤,泾渭分明地光着。 他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头,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孙姝予。 昨晚夜色黑看不清,现在看清了,竟然还是个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的流浪汉,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估计是哪家的少爷跟父母赌气离家出走,阴差阳错间才把自己搞得这样狼狈。 “哥哥。” 他开口冲孙姝予叫唤。 孙姝予霎时间手足无措,他没被人这样亲近地喊过哥哥。 他虽有个弟弟,但他亲生弟弟却把他看作洪水猛兽,好像孙姝予下面长得不一样,心也格外的黑,多沾一沾也会跟他变成一样的怪胎,因此对他亲哥避之不及,实在不行了,才勉为其难地开口叫声“喂”、“那谁”。 “你,你坐我家门口干什么?怎么不回你自己家。” “……没家,不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 “……阿遇。” 孙姝予抓紧门框,看出他好像智力有些问题,内心极为纠结,然而此时手机闹铃响起,是他设置的出门上班死线,最终把心一横,关了门去上班。 那个叫阿遇的傻子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孙姝予就当没看见,闷着头往前走,等到下班时傻子却不见了身影,孙姝予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却有股怅然若失的担忧。 一个身体残缺身背债务的穷光蛋居然动了恻隐之心。 孙姝予觉得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傻子一连消失了三天,第四天时终于出现,捧着一叠毛票领钱邀功似的塞给孙姝予,孙姝予不要,他就硬往孙姝予手里塞,固执的很。 “你钱哪里来的。” “卖废品,捡瓶子。” “给我钱干嘛。” “……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 孙姝予霎时间愣在原地。 今年他三十岁,是他变成老赖的第二年,居然会因为傻子的一句话而鼻头酸涩,抬头间那傻子正专注地看着他,四目相对间嘴角一牵,冲着孙姝予笑了。 阿遇花几块钱骗到了一个哥哥,被孙姝予带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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