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会 (第2/2页)
凄楚往下咽,左右不过这些事,忍一忍忍一忍,再忍一忍便好了。可那天却突然生出了死意,他想,若是死了可否会好些?意冷心灰地往湖心走,他本该堕入冰冷刺骨的湖底,却未曾想,堕入了他往后余生的春意。 “夜哥,你是我的福分,”小家主把他带回了暮家,捏着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吻,眉眼间稚气还未褪尽,却已依稀能窥得几分往后的风姿卓绝。夜哥,我们有缘,小家主垂下头这般说,小家主打小身子骨弱,容易沾染上脏东西,祖母求了云游僧人要替她算一算生辰八字压一压邪祟,红线姻缘落在沈家,要娶那沈家的长子。只是成婚前不可相见,要避嫌,否则吉也变作了凶。那桩婚事定的太随意也太过久远以至于这些年竟无一人想起在意,直至那暮家的小家主登门,三媒六聘,十里红妆,她说:“我来迎娶我的夫郎。” 新婚之夜小家主折了一枝红梅簪在他的发上,拜了天地跪了高堂:“夜哥,跟了我,你后悔吗?”芙蓉暖帐里春宵苦短,小家主把他压在身下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笑,笑的他心也软,腰也软,简直是要化作一潭春水,他想:我已是你的人,怎会后悔?只盼往后年年岁岁皆如今夕。 可惜世事多是不如意,十有九悲,天灾人祸最是难预料,可怜那暮家的小家主,死时才不过十七,千般算计万般谋划,却只独留她那夫郎一人形单影只茕茕独立,沈夜想哭,可又不能放声哭,家里已是这般场景,总要有个主事人,唯有夜半咬着唇呜咽,泪掩在帕子里,暮歌把帕子取下来,一下一下地顺着人的发丝安抚他:“夜哥儿,你受苦了,” 小姑娘哄着他莫要哭,他又怎能不哭,他想自己可是个天煞孤星的命?怎地对他好的人通通遭了罪,父君早逝,老太太得了病,他的妻主尚还未能厮守几载,莫说白头,青丝不过才结了几年,床头绣花枕上的鸳鸯还未褪色,便要摆起香烛做丧事。 夜间里月色与欲一同蔓延,他口里含着铜钱压在舌下,床头贴的是千求万求得来的符,素白孝服拢了一身瓷白的骨,小姑娘魂儿被唤回来压着他吻,力道重的紧,揉捻出一身红痕,他白日里端的是端庄肃穆,担子挑在身上,夜里哀恸全化作了缠绵,相思凉意入骨,泪水和身下的水一起流,断断续续的喘,带着泣音。 “小歌,小歌,妻主,妻主,”他唤她,今日是暮歌的头七,阎王要你三更死,岂可留人到五更,他再留不得她。 他要哭也再哭不出,泪已是流尽了,小家主急得不行折了窗外的红梅来哄他:“夜哥,你莫要再哭了,你信我,我总是有法子的,你瞧,你一唤我我便是来了,” 手心里红梅生着香,小家主抱着自家夫郎往人眼上敷热帕子,嘴里不忘再三保证:“夜哥儿,你放心,我自是会回来的,你等我,等我几载,我便回来” “你就当是我出了趟远门做生意,好不好?”我舍不得你,更看不得你哭,你等等我,我自是会回来,你莫要再难过了。 暮家小家主在外手段凌厉狠绝,独独在内对他软和,这会儿指天指地遍寻着东西要发誓,除了这身上的温度,瞧起来竟与往昔无异,一汪眼泪眨了又眨终究没落下来,齿痕烙在小家主手腕上又绑上根红线,他说好,我信你,你定是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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