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道偏离 (第2/2页)

靳禹清的目光撞进另一双眸子里。

    多久以后靳禹清回想起来，颇觉得这个对视有种命定之感。他很笃定，无论再重复多少次，他还是会推开这扇门。

    两个人，两种人生轨迹，从一条不相交的平行线逐渐交叠重合。

    像老天开的玩笑。

    一个面容模糊不清的男孩，不，也不能算是男孩，看上去也大概成年了，顶着一头脏乱潦草的卷发，躲在角落里，抱着一块肉正啃着，油渍滴滴答答顺着手腕向下流，落在破旧不堪的厚毛衣之上。

    “……”男孩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停下了口里咀嚼的动作，手慢慢摸向下面。

    靳禹清惊诧之余，看了看正对着他的窗户，大开着，一扇窗叶耷拉着，似掉非掉，另一扇不翼而飞，很明显男孩是从这里进来的。

    “我，我不是…坏人”，男孩讲话有种奇怪的艰涩感，眼睛里还有受惊后的不安。他站起身来，手指有点无措的挫着裤腿。

    从男孩的大致样貌上也看得出来，确实不像坏人，不过靳禹清对家乡的人没有什么印象，只当他是从哪跑来的智障儿，饿坏了闻到肉味就翻窗进来了。

    “没事，吃吧。”靳禹清默默把门关上，出去了。

    靳禹清这回也不急着走了，蹲坐在门槛上，等着男孩吃完把他领到前面村落里问问谁家的。手机响了，是他公安系统里的好友，问他什么时候到x市里，靳禹清给了个大概时间，那边便没音了。

    不一会儿，男孩慢悠悠蹭出来，看见靳禹清扬起个笑脸，一口白牙跟黑乎乎的脸蛋和衣服看上去不太相称。

    “你住在哪？”靳禹清走过来。

    男孩歪了歪头，好像很疑惑，靳禹清往远处指了指，“是那边吗？”

    男孩摇了摇头，“我的家不在这里。”

    这会靳禹清倒是感觉出来了，男孩并不像他认为的是个傻子，相反男孩的眼神很灵活，一直在默默打量他和周边的环境，带着小动物般的警惕。靳禹清莫名觉得有种违和感，但也不太清楚到底哪里有问题。男孩看到一旁的箱子，问：“你要走了吗？”

    靳禹清抬腕看了看手表，下逐客令，“是的，所以你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男孩像没听到他说什么一样，低着头，一阵风吹过，掀起男孩的卷发，额头上那道长长的疤痕一闪而过，靳禹清不太确定地多看了两眼，但被厚厚的头发挡起，什么都不见了。

    只见男孩抱着臂膀，眨了眨眼：“好冷……”

    靳禹清看他穿的单薄，突然起了些怜悯之心，他打开自己的箱子，想从里面翻点自己的衣服给男孩。

    男孩这时也慢慢靠近过来，好奇的看他动作，将羽绒衣接到手里，却不急着穿。他目光死死盯着一个箱子的角落，那一枚小小的物品静置在侧，带着庄严肃穆之气，刺痛了他的眼睛。

    男孩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指着那个东西，“哥哥，这是什么？”

    靳禹清被这个称呼吸引住了心神，目光顺着手指的方向，便看到那枚徽章，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避讳的：“这是检察院胸徽。”带它回来是也为了让外婆摸摸瞧瞧，结果还是没赶上与外婆的最后一面。

    “检察院是干什么的，和警察一样吗？”男孩问。

    靳禹清正沉浸在无限的遗憾当中，不愿多解释，敷衍道：“差不多吧。”

    “那你是警察吗？”男孩颇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想法，靳禹清不耐，“我急着赶车，你家到底是哪里的，能自己回去吗？”

    “……我没有家了，他们都死了……”

    孤儿么，也是，如果有家的话也不至于出来偷东西吃，思及此处，靳禹清问他，“你多大了？”

    “二十？二十一？好像是二十一了欸”，男孩有点苦恼。

    “怎么不去找个工作？”靳禹清以为男孩不过刚刚成年，面容有些稚嫩，个子虽比他矮不了多少，但看上去更瘦弱一些。

    “我不识字，也没有技术，别人都不要我……”男孩眼巴巴的望着靳禹清。靳禹清叹了口气，从皮包里掏出现金来，“年纪轻轻，还是要自食其力的好，拿着这些钱，去城里找份工作，端端盘子也够养活你自己了。”

    男孩不接，靳禹清塞到他手里，“走吧，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一切就看你自己了。”

    说罢，便转身不再理他，准备锁门。

    男孩看着他的背影，喃喃一句“真是个……”

    靳禹清没听清，没待他转头，腰后抵上了一把硬物。不算好闻的气息袭裹上来，耳边响起磁性且带着少年独具特色的声音。

    “我说——你真tm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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